這日天光明媚,本該是個風平浪靜的好日子,卻發生了一件令人心緒難平的事情——這一天,天剛蒙蒙亮,就有位行腳商人上官府報案,說在城南郊外發現了一具無名女屍,而這位可憐的姑娘與先前那些遭到采花賊毒手的受害者死狀一般無二,甚至屍體旁邊還被挑釁似的放了一枝剛折下的桃花。
那花開得絢爛,放在死狀凄慘的少女身旁,卻顯得瘆人無比。
衆所周知,那個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盜鬼影子早在三日前就在菜市口被當衆處決,有不少人親眼見到劊子手手起刀落,他的頭顱随之落到了地上,鮮血也濺了一地。而現在又發生了一起命案,作案手法可以說的上是完全複刻,難不成人死還能複生?
曾親眼見證過鬼影子死亡的曲州城百姓在命案發生之後,一緻認定采花大盜另有他人,死去的那位或許死得不冤,卻也替真正的兇手背了鍋。而他們明白得實在是太晚了,這才讓那位真正的兇徒再度得手。
在這一駭人聽聞的兇殺案發生之後,曲州城裡人人自危,姑娘們好不容易得了幾日自由,又不得不鎖在深閨裡。
陸水二女自然也不例外。
她們一早就從街坊鄰裡口中得知此事,吓得打消了出攤的念頭,呆在家裡不敢出門。而就在她們食不知味的吃完午飯後,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不合時宜的響起。
敲門聲越來越響,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顧不得收拾碗筷,齊齊向大門處走去。陸懷袖先一步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正是那日替她二人出頭的捕快秦無傷。
此時的他衣衫淩亂,額頭上還沁出了一層薄汗,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顯然是馬不停蹄趕到這裡的。甫一見到陸水二女,他也不多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兩位姑娘可曾聽說今早城南郊外發生的那起命案?”
雖然早有預感,但聽到他真的說出此事的這一刻,陸水二女還是臉色一變。在對方焦急的目光中,她們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一陣沉默後便是一聲歎息,秦無傷眉頭緊皺,面沉如水:“一波剛平一波又起,沒想到今日又出現了一模一樣的兇殺案,想來這幾年猖獗作案的采花大盜另有其人。”說到這裡他刻意頓了頓,緊接着又補充道:“不過你們也沒有抓錯人,那名跑堂的的确确就是鬼影子。隻是以現在的局面來看,很可能有人假借他的名義四處作案,以此來轉移官府的注意力。”
此話一出,陸水二女的面色愈發凝重起來。陸懷袖曾聽街坊鄰裡提到過,城南郊外那位受害人正值二八佳年,不久前還定了一門親事,卻在出嫁前夕慘遭毒手,香消玉殒。想到這些,她不由得心中恻然,卻又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秦無傷粗重渾厚的聲音又在她的耳畔響起,将她拉回現實中:“兩位姑娘這些天裡千萬要小心。自從推斷出兇手可能另有其人後,在下把相關案件的卷宗放在一起查閱,将這些死者的背景和生前近五年的情況都打探清楚了,最終發現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說到此處,他迎上兩人好奇的目光,特地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在下發現每位受害人皆是出生于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換而言之,她們都是純陰女,那賊人下手的對象無一不是如此。”
随着他的話音落地,陸水二女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水玲珑沒來由地想起那日秦捕快所說的,這采花賊下手不分老幼美醜,且對官府特地設下的陷阱理都不理,原來他自有一套選人标準,而那些遇害的女子居然都是因為罕見的八字失去性命的,這真相着實荒謬到讓她一時難以接受。
陸懷袖則是因為其他的原因緘默不語——很不幸的是,她就是一位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純陰女,而這就意味着她很有可能成為兇手的下一個攻擊目标。思及此,她唇色有些蒼白,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顫抖。
隻可惜她身旁的兩人并沒看出她的異樣。秦無傷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轉了一圈,随後鄭重其事地說道:“雖然我也不确定真相是否如我所言,但兩位姑娘這些天裡務必小心為上,你們之中如果有純陰命格的,在真兇落網之前一定不要出門,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迎着他關切的目光,陸水二女點頭嗯了一聲,神色看上去無比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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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陸懷袖與水玲珑分别,進了自己的屋子,歪着身子在窗邊一張小幾旁坐下。推開那扇雕花木窗,托腮看着窗外的夜景,白日裡的種種浮上心頭,少女的歎息聲一聲接着一聲傳出。
萬籁俱寂的夜裡,她輕輕擡頭,望向挂在半空的那輪皎月,涼涼的夜風拂面而來,吹起了她耳邊的幾縷發絲,在燭光的映照下,整個人豔若桃花,姣若明月。
看着頭頂的明月,陸懷袖莫名想到了遠方的少年,不知道他那邊現在怎麼樣了,知道了這邊的傳聞又會作何感想。如果他還在自己身邊,此時此刻的自己決不會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成了驚弓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