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徵面色微沉，疾步行至榻側坐下，然後握住了姜棣棠的手：“怎麼回事？”

“殿下……”姜棣棠有些用力地睜開眼，反握住謝徵的手，強撐着欲起身見禮，“臣女無礙。”

“躺着吧。”謝徵細細地打量了姜棣棠一眼，扶着人躺下，然後轉頭問褚樂微，目光凜然，方才本就未消散的怒氣此刻更重，“可曾去請過太醫？”

褚樂微聽了謝徵問話有些慌張，生怕謝徵一個不高興就降罪于她們。她聽聞姜棣棠不适後就隐隐擔心想去瞧瞧，可偏偏姜棣棠身邊的丫鬟說是無事讓她在院内候着變好。後來聽聞謝徵後來後她就立刻派人去告知了太子，這一來二去她竟是忘了應先遣太醫來瞧瞧才是。

“并無大礙。”姜棣棠拉住謝徵，輕輕搖了搖頭，瞧着是副身子已極其不适還想着旁人的賢淑之态，“隻是原覺着不餓就未用早膳，到這兒來了才忽覺有些昏沉。”

姜棣棠聲音綿軟無力，然仍含笑看着謝徵，輕聲勸道：“殿下莫怪褚夫人，是我自言不必勞煩太醫，稍作休憩便能好。”

“不餓也該用膳。”謝徵面色到底是舒緩了些。

别的暫且不提，姜棣棠揣摩謝徵之喜好的本事可是練的爐火純青。

“來人，去傳膳。”謝徵替姜棣棠掖了掖被角，聲音亦放輕了些，似蘊滿了無盡柔情與愛意，“喜歡吃什麼？我喚人替你做。”

姜棣棠不動聲色，目光掃過室内衆人，将每個人的神色反應都收歸眼底後轉頭看向謝徵，嬌聲道：“殿下可要與我再一同用些？平日殿下所好便是我所好。”

“好，孤陪你。”謝徵失笑搖頭，心中之怒火已然消弭大半。姜棣棠慣會讨他歡心，寥寥數語便能令其心生愉悅，此等本事，實乃他的兩位良娣所不及也，“吃完了還是請太醫來瞧瞧，孤也好放心些。”

“臣女不愛喝藥，真的無事……”姜棣棠本欲推拒，然對上謝徵的視線後終是改了口，“皆聽殿下的。”

在東宮用完膳後，太醫即至，細診之，言姜棣棠隻是有些氣血虧虛，因着不吃飯而患饑厥之症，現下已無大礙。又寫了方子讓姜棣棠服用數劑調理一番，謝徵這才放心，差人送姜棣棠回了長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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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秋獵南下，來去路途遙遠，故後日清晨福甯殿那邊就開始催促她們這些同行的宮妃公主們提早整理行裝，以免誤了行程。

虞明宛還是以病弱為由，婉拒伴駕之邀；太後亦因年事已高，不宜勞頓，故留于宮中。故而姜棣棠與謝辭同乘一車，時或又招謝絮因、靳扶楹相伴，一路上談笑風生，日子過的也快，不覺已至秋獵之地。

到了地方姜棣棠才知曉，此次秋獵不同往常。往昔隻是天潢貴胄為争彩頭揚名聲的試煉，然這次竟設于大宛與南齊之邊界上，參與者除大宛三品以上朝臣家眷與皇親貴戚外，更兼南齊皇帝及其太子公主。

與其謂為秋獵，不如稱之為兩國會盟，締結盟約之盛會。

因此謝徵欲于秋獵場上動手腳，實乃不明智之舉。

當真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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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攜暖意，日照窗栊，衆人抵南境不過休整兩日，乃啟秋獵之序。

秋獵原定會進行三日，故于獵場周圍搭建了營帳，他們可以選擇每日是回行宮别院還是留在此處。秋獵不論男女皆可參與，三日後以各自所獵獵物之數量、難易及珍稀程度為評，欽文帝将親賜嘉賞，男女各前三者可得重彩。據言欽文帝更以瓊麟寶劍為彩頭，欲贈予狩獵之翹楚。

瓊麟劍，天下第三神劍，傳聞可斬殺兇獸夷平山川，乃欽文帝之佩劍，亦為大宛之國劍。昔年大宛開國皇帝，便是以此劍開疆拓土，奠定王朝基業。

本以為此劍将循大宛之舊例，傳于下一任帝王，豈料欽文帝竟以此劍為彩頭贈人。朝廷百官聞此，無不駭然。有些出身武将世家自幼習武的男兒躍躍欲試，卻被父母極力勸阻，千叮萬囑告以莫争魁首，在外圍随便獵獵就得了，勿卷入紛争之中。

此番秋獵說是圖個樂呵，但明眼人都知，這是欽文帝在試探他的幾個兒子誰能擔大任。

太子謝徵未獲聖眷，論文韬武略亦非最優，然朝中半數官員暗中擁戴，更有季家之扶持，他要坐穩這儲君之位倒也不難，關鍵在于欽文帝如何如何想如何做。

三皇子謝霰是一日比一日更獲欽文帝之歡心，三年前欽文帝甚至将皇城司交付了謝霰掌管。論及六藝這三皇子亦是無一不精，不過多年來他未曾與官員結交，凡有示好者，皆被其婉拒。曾有人臆測這儲君之位或将有變，然欽文帝多年來并未表露出欲廢太子而擇立新儲之意，緻使那些還在觀望的官員一時也拿不準，隻得兩邊周旋，誰也不得罪。

至于二皇子謝霖，緣其生母之過，十五歲即被欽文帝下旨駐守邊關長年征戰，與晉陽王謝隽易并肩作戰，戰功赫赫。然因欽文帝之旨，謝霖已多年未歸京華，說是邊關大将，但還有晉陽王盯着，既非極盡重用，亦非全然輕視，總之謝霖若欲逐鹿帝位，實非易事。且多年來，謝霖與諸皇子情誼深厚，未嘗有觊觎大寶之态，似無意于皇位之争。

而五皇子謝璇與七皇子謝晦就更不必提了。謝璇長于時策謀略，素好儒家典籍，因年少而常有新見策略，頗得欽文帝寵愛。不過其性子一向活躍跳脫，且其生母為北越公主，故而他不可為儲君。且謝璇同謝霰走的最近，雖說其自身不欲争太子之位，卻有助謝霰之意。而七皇子年紀尚小，僅十四歲，自不會涉此紛争。

所以到最後，真的能争上一争的，唯謝徵與謝霰二人而已。

故而這魁首亦必出于此二人之間，毫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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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之折之，我來瞧瞧你這邊進展何如。你本就不擅騎射之術，僅粗略練過兩日，讓你于觀賽台上陪着小辭兒你又不樂意。待會兒進獵區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些，跟緊我們在淺獵區騎馬逛逛就好，千萬别傷着啊！”

謝茗因風風火火地沖進營帳時，姜棣棠正在系護腕。

這謝茗因與謝璇是敏淑儀所誕之雙生子，其性相同，而喜好卻相反。謝璇好詩文之雅，謝茗因則偏愛騎射之勇，幼時便常随諸位兄長于演武場晃悠，今騎射之術應猶可觀。隻是謝茗因成年後便離宮而居六公主府，故而姜棣棠未曾見過。然來時路上，因這六公主喜歡黏着謝絮因，姜棣棠又常與謝絮因、謝辭因呆在一處，一來二去倒是也同六公主熟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