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麼去想，都該有很多人的“等級”，排名在自己之上吧？

黎芝自己，是理所當然地這麼認為的。

對黎芝來說，遵守貴女的風範與禮儀，還真的并非是刻意為之的結果。

她甚至都沒怎麼注意别人是怎樣做的。

對于别人的言談舉止，黎芝不能說完全不關心，但關心的部分實在有限。

黎芝隻是機械地把貴女的規則、守則給背誦了起來，并在生活中予以實施而已。

這并不是由于黎芝非常在乎自己的面子，而隻是因為黎芝不想讓家族蒙羞罷了。

因為黎芝是個表面散漫，但實際上非常在乎别人的人。

如果由于自己的行為讓家人臉上無光的話，她一定會感到格外愧疚。

這才是黎芝守規矩的主要原因。

“是真的啊。”秋墨忽然伏在黎芝耳邊說道，“我覺得你像人偶的原因，除了有些空洞的性格之外，還有就是，你的行為過于典型與完善了。以至于感覺欠缺人類的特性，不像是個真人了。”

“我在你眼裡是這樣的？”黎芝驚訝地說道，“我們能做朋友，我以為是依靠我的古怪疏離之類的原因呢！”

“其實還是外貌的影響啦……當然，性格的影響不能說完全沒有。”秋墨直起身子說道，“但我要說，那完美的典範特征隻是你的特性一角而已。在我看來，荔枝姑娘的‘特别之處’簡直是無窮無盡一般……”

“真令人煩惱。”黎芝輕歎道，“各種意義上說都覺得有點羞恥。”

“羞恥指的是？”秋墨望向黎芝。

“我覺得過去的我，對現在的我來說，是‘黑曆史’。”黎芝歪着頭說道，“不過啊，也許對過去的我來說，現在的我，已經堕落到令人無法直視的程度了吧。現在的我為過去的自己羞恥，但也許過去自己也為現在的自己羞恥。我所說的‘各種意義上說’就是這個意思了。”

“不要這麼想，荔枝姑娘。”秋墨說道，“無論處于什麼時間段的你，都是一樣充滿魅力。雖然成長是好事，但也沒有必要對過去的自己完全否定。你不是一開始就變成這樣的，你是不停改變、完善自己，才變成這樣的。如果将過去自己與現在的自己切割，我覺得并不是一件好事。在我看來，不要把每時每刻的自己想象成一個獨立的個體，而是相信，每個時間的自己，共同組成了‘自己’這個概念比較好。你永遠沒有成為真正的你，因為真正的你存在于所有時空之中，現在的你隻是真正的你的一部分。而我欣賞、喜歡的是‘真正的你’，也就是‘所有的你的集合’。”

“好繞！”黎芝說道，“除了我誰有耐心聽你說這些呀！”

但是黎芝還是聽懂了。

秋墨的意思，大概是說，對黎芝來說，“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隻有一方是正确的。

而黎芝此時所做的，是試圖否定“過去的自己”的正确性，隻承認“現在的自己”。

但對秋墨來說，他喜歡的黎芝，是古往今來，作為黎芝這個個體存在的、所有靈魂與性格的總和。

換句話說，就是存在于每個時間與空間中的黎芝，對秋墨來說都具有近乎同等的價值。

因此，秋墨無法理解黎芝否定自我的原因。

“繞就繞吧，那也沒辦法啊。”秋墨無奈地說道，“畢竟，我有非說不可的話。為了傳達給你，隻能表達成這樣阿。”

“所以你繞了一大圈，非說不可的話是什麼呢？”黎芝疑惑地問道。

“作為你的‘頭号擁趸’的我，如果看到你對自己的過去是這般看待的話，會覺得很傷心啊。”秋墨說道，“我喜歡荔枝姑娘，無論你的每個側面，對我來說都有近乎同等的價值。如果你總是試圖證明、強調‘每個側面是不平等的’‘側面有高低貴賤之分’的話，我會覺得很不安。就好像我的價值觀，被你全盤否定了一般。”

“就算你這麼說……”黎芝無奈地搖着頭說道，“秋墨前輩這麼說的話，會讓我很苦惱的。我隻是想成長而已，雖然也不是特别想變得成熟，但是被我視為錯誤的過去，若是不去否定的話，就會讓我格外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