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羊肉泡馕”是什麼啊?是“羊肉泡馍”的衍生進化版嗎?)
黎芝沉默地思索着。
鍋裡斜斜地插着一個手柄很長的大勺子。
這似乎是公用餐具,想開始或繼續吃的人,用勺子把鍋裡的東西盛到碗裡就行了。
餘慶第一個拿起勺子,給自己盛了所謂的“羊肉泡馕”。
其次則是栗原,他也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的“羊肉泡馕”。
黎芝本來以為餘慶會給女兒盛一碗的,但餘慶并沒有行動,而是自己吃了起來。
倒是一旁的梨花眼巴巴地看着黎芝,她有點可憐巴巴的目光,讓原本沒在看梨花的黎芝都注意到了。
黎芝這才明白,這裡的民風雖然看上去自由奔放,但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長幼之别,隻是相對京城來說沒有那麼明顯而已。
比如說,比自己小的梨花,就不好意思在黎芝發呆的時候,自己拿起勺子盛那個“羊肉泡馕”。
她隻能看着黎芝不吭聲,指望黎芝快點盛完,這樣梨花才能去盛。
這也有一些坑呢。
畢竟,黎芝不太擅長弄明白别人的暗示。
(話說回來,為什麼是從長到幼?梨花年紀比我小,不是更應該照顧她嗎?)
黎芝困惑地思忖着這個問題。
如果不是之前餘慶、栗原,依序拿了勺子盛飯的話,黎芝可能還真想不到,可以這樣簡單地吃晚飯的。
這是因為完全不了解“大輝山”附近的生活習慣的緣故。
在黎芝的想象中,吃飯步驟應該更複雜一些才對。
其實,在最初,黎芝還幻想過,牧民的進餐步驟到底是怎樣的?
比如說,餐前會不會向某些原始神明祈禱?之類的想法,黎芝在路上是有過很多幻想的。
沒想到,結果完全出乎意料。
最有趣、或者說最出乎意料的事情,是長幼有序的同時,餘慶卻在栗原之前,自顧自地盛飯吃飯。這讓黎芝感到很新奇。
既然餘慶可以在栗原之前擅自盛飯吃飯,那麼,要麼這裡男女相對來說是平等的,餘慶可能是這個家的真正“家長”;要麼,這個家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規矩可言,栗原也好餘慶也好,誰都是可以優先拿起勺子盛自己的飯的人。
至于梨花為什麼不是這樣,大概是因為她的年紀比較小吧?抑或是,作為遺孤,受到的打擊有點大,不能正常表達自我了吧?有機會的時候可以問問看,确認梨花到底是怎麼回事。
梨花其實不算是“楚楚可憐”的那種小妹妹。她會有“眼巴巴地看着黎芝”這種行為,大概是因為之前的生活經曆,讓她有點畏畏縮縮的、喜歡讨好别人吧?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黎芝下定決心要改變這一點。
分析餐前衆人的行為時,黎芝得出的結論,大概就是這樣的。
那麼,現在先不想這個了,真的開飯吧。
黎芝也毫不淑女地盛了一大碗羊肉泡馕。
然後,當她注意到自己的這一行為時,忽然覺得有種荒誕不經的感覺。
會這麼做,簡直不像黎芝了。
(這裡的人吃飯,還真随意呢……我是被他們“傳染”了嗎?)
(不過,這種感覺,我并不讨厭……)
這麼“粗野”“不講規矩”的家庭,讓黎芝感到格外親切與驚奇。
黎芝盛完之後,流露出有些畏怯态度的梨花,才用勺子盛了自己的那份,坐下吃了起來。
确認了梨花已經開始吃飯之後,黎芝就轉開了目光,她現在不太有關心别人的心思。
不知為什麼,黎芝出神了,隻是盯着碗裡的“羊肉泡馕”而已,她就這樣發呆了很久。
“羊肉泡馍”的話,在好多年前好像吃過。
(“馕”是可以用來泡的嗎?)
黎芝不太清楚,今天之前,她甚至連“馕”這種東西都沒有吃過。
這種外型與質感都很獨特的烤面餅,讓黎芝的内心充滿新奇的期待。
回過神來,黎芝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在發呆。
(再這樣拖下去就會變冷了……先嘗嘗吧。)
用銀湯匙挖起一大匙之後,黎芝輕輕吹了幾口,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嘴裡。
“羊肉泡馕”的味道,讓黎芝一時陷入了沉默。
然後……
“好好吃啊!”黎芝用簡直堪稱感動的聲音說道,“我第一次吃到這種東西呢!”
“你喜歡就好。”在吃飯之餘,餘慶抽空說道,“雖然我之前提到了‘剩飯’這個詞,似乎讓你不太高興。但你現在看到的‘羊肉泡馕’,絕對不屬于一般意義上的‘剩飯’吧?我就是沒把這種東西也算成‘剩飯’,才會說我們都不吃‘剩飯’的。”
“是的,這确實不屬于‘剩飯’。”黎芝很有些安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