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茹之停下腳步。

“這是你新買的？”

林耀遠點頭：“最近突然對膠片感興趣。”

“突然？”

他笑，意有所指地說：“因為發現挺有用的。”

比如……可以用來向人告白。

立刻明白他弦外之音的陶茹之臉色微沉。

“你别忘了休戰是你說的。”

“你别多想，我是真的很感興趣。”

“所以為此還買了和我一樣的相機？”

“哦，這不是我買的。”林耀遠悠悠說，“其實是你爸買來送我的。我隻是問了他膠片相機有沒有推薦。”

她的這隻膠片相機也是爸爸買的，所以一樣的型号再正常不過。

陶茹之回過味來，臉上浮現出冷笑。

這就是他的報複嗎？

以為隻屬于她的東西被“複制”，尤其是讓陶爸主動打破這份屬于，她就會因此不痛快，對嗎？

傷人要針對那個人最在乎的部分，他的思路沒錯，但陶茹之偏不着他的道，擺出前輩的姿态囑咐：“這個相機還挺好用的，沒什麼天賦的人拍出來也會顯得不錯。”

他挑眉：“這是你的使用經驗總結嗎？沒有天賦的人？”

陶茹之面無表情地糾正：“這是針對你的猜想性意見。”

“哦，那就謝謝了。”

“不客氣，請你這次别再‘頭痛’把東西摔了。”

“當然。”林耀遠語氣笃定，“我是認真要學的。”

陶茹之嗤之以鼻，沒拿他這句話當回事。

然而一個小時後，陶茹之看着林耀遠踏入實驗教室，意識到他沒有在開玩笑。

彭瑩正在一邊洗膠卷，也看見林耀遠進來，手中還在清洗的膠片也顧不上了，激動地來掐陶茹之的大腿，極力按捺激動的語氣和她耳語——“媽呀媽呀，跟你說件事！我懷疑林耀遠喜歡上我了！”

陶茹之：“哈？”

“我的感覺不會有錯，他突然對我好熱心，上周來問我社團的事，我以為他就是随口問問，居然還真的來參加了！不就是為了和我私下有更多接觸嘛？！”

陶茹之：“嗯……”

“而且啊，我之前邀請他來參加我生日趴他說有事不來，結果突然來了，這不是欲擒故縱是什麼？呵呵，這小子真是的！”

陶茹之：“嗯…………”

她知道事實絕不是彭瑩腦補的那樣，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現在猜不透，總之對她而言是一個危險信号。

社團中途加人進來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大家似乎對林耀遠的加入格外熱情，好幾個人湊上去說要主動帶他拍。

林耀遠表現出受寵若驚的樣子，含糊其辭地哪個都沒答應。

一邊的彭瑩更加自信了，斬釘截鐵地對着陶茹之說：“你看，他拒絕那些人了，肯定是在等着我呢！”

陶茹之拍拍她的肩敷衍：“那你去吧。”把這瘟神帶遠一點。

“呃……”她突然又慫了，“我再觀察下吧。”

陶茹之收起看林耀遠那頭的眼神，把沖洗幹淨的膠卷從片軸裡拿出來，對着彭瑩道：“那正好，你幫我拿下那頭。”她把膠卷其中一頭遞給彭瑩，拿起刮水器從頭到尾地給膠卷夾一遍水。

彭瑩乖乖地幫她陶茹之拿着，視線時不時瞟向林耀遠，怕被發現又不一直盯，看一會兒就挪回膠片上，來來回回中，她突然覺得不對勁。

她手上拿着的最後一幀膠片，雖然隻是顯形的輪廓，但為什麼透出幾分熟悉呢？和自己上課偶爾走神會去盯的那張臉很吻合。

彭瑩不由自主地挪動膠片的位置，對上不遠處的林耀遠。

側面的輪廓完全能夠重疊。

陶茹之沒察覺到異樣，因為她也心不在焉，一邊手上動作一邊注意到有個女生走向了梁明傑，正在問他可不可以下次和她搭檔拍。

直到彭瑩挪動位置，陶茹之差點把膠片夾壞。

她連忙回過神：“好險……”

“茹之姐。”彭瑩神色古怪，“你……”

“我？”

彭瑩指着最後一幀：“……你怎麼會拍林耀遠？”

陶茹之看到那張陌生的，卻确實附着在她膠片上的林耀遠，腦袋轟的一下炸開。

——她的相機被他動過了？什麼時候？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林耀遠，他似乎早已等待這個時刻已久，故作驚訝地看過來。

“……這是我嗎？”

他指向照片，于是，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陶茹之在這個電光石火，唯一能想到的借口就是相機借給了别人，但這個借口聽上去真的就是借口，反而更欲蓋彌彰。

沉默片刻，陶茹之壓住被陰了的怒氣幹脆承認：“是你。”接着看向彭瑩，頭腦風暴編出一個還算順理成章的回答，“就是上次在生日趴上看到他，覺得他五官很上相，試着拍了一張。”

彭瑩的臉色很狐疑，顯然并不這麼認為。

但最令陶茹之在意的不是彭瑩。

而是梁明傑在察覺到這張照片之後，默默地将視線轉開，然後回答剛才邀請他的女生：“好，那我們搭檔吧。”

這張照片讓他們都誤解了。

——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報複。

始作俑者最後火上澆油，提議說：“能被學姐偷拍是我的榮幸。既然這樣，我們倆就搭檔互相拍吧。”

事已至此，陶茹之擠出一句回答：“那真是‘謝謝’你了。”

林耀遠笑容燦爛：“請多指教。”

她咬牙看着他，兩個人隔着一張桌，桌上用來沖洗膠卷的瓶瓶罐罐不規則地擺放着，一片狼藉。

她送他的那顆子彈繞了一圈，又射中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