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茹之在對方消失後立刻扭頭往房子裡跑,氣喘籲籲地跑進一樓。
從天台離開的那個人正從樓梯上下來。
她擡起頭,他望向她,兩人的視線仿佛于那日隔着教室的玻璃窗交彙。
陶茹之心裡一咯噔,警鈴大作。
她走到角落,掏出口袋裡的手機,在微信的消息框裡噼裡啪啦打下一行字:
「剛才在天台的人是你嗎?」
她的視線隐蔽地跟随着林耀遠。他已經走到一樓,有人拉着他玩牌,他擺擺手,看口型像是在說自己不會,看你們玩。
她抿了抿唇,又将這行字删除,換了個提問。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不是說不來嗎?」
發送。
随後,她看見林耀遠拉開他的單肩包一角,從裡頭拽出了某個包裝的一角。
——那是她落在家裡的禮物。
林耀遠也低頭開始發消息。
「覺得你沒帶禮物會很困擾,所以給你送過來了:)」
陶茹之皺起眉頭,心想完了,禮物絕對被他做了手腳。
「不是說過不要動我東西了嗎?」
「是嗎?那禮物你不拿回去了?」
陶茹之陰沉地看了林耀遠一眼。
「你以為我會還會要?誰知道裡面真的是我的禮物還是一顆炸彈。」
林耀遠隔着玩撲克玩得正嗨的人群,回了她一個無辜的微笑。
她手中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那你兩手空空的不太好吧?難道要把剛剛收到的那份禮物轉送出去嗎?」
「你應該不舍得吧」
陶茹之的腦袋嗡嗡作響。
她再度看向他,他已經被人拖進了牌局中。她觀察着他和同學們的互動,多麼相似的說話神态,周到又恰當的笑容,完全就是第一天敲開她家門的那個林耀遠。
他就像一個金牌銷售,知道哪種态度最賣座。
彭瑩也被吸引去了那一桌,嚷嚷着也要和林耀遠玩。他很快輸給彭瑩,她心情很好卻佯裝不高興地逼問:“你是故意放水的吧!”
“嗯。”林耀遠坦然承認,“壽星最大,怎麼能輸呢。”
彭瑩語無倫次:“好吧好吧……你沒帶生日禮物過來我也原諒你了。”
林耀遠擺出十分抱歉的表情:“事情提前結束了所以決定趕過來,禮物放在家裡,早知道還來得及就回去拿一趟了。”
撒謊撒得如此面不改色,這讓在場唯一知道他明明剛從家裡過來的陶茹之深深歎服。
林耀遠偏過頭來,不着痕迹的視線掠過她。
仿佛在跟她說,你知道又能怎麼樣?
窗外日頭落下,天色變得昏暗,有人忽然把大廳的燈光拉下,朦胧的昏色中又有人推着蛋糕出來,原來已經到了吹蠟燭切蛋糕的環節。大家把彭瑩簇擁到中央,開始唱生日快樂歌。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壽星身上,陶茹之忽然收到林耀遠的消息,讓她出來把禮物拿走。
陶茹之此時早已不在意禮物的事,她必須讓他閉嘴。
不多時,灰藍色的花園裡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
他相當幹脆地把她的禮物扔了過來。
陶茹之接住,語氣不善道:“你絕對不能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往外亂說,特别是跟我爸。不然你接下來的日子别想好過。”
他很稀奇地嗯了一聲:“原來你怕你爸知道你早戀?”
“那你怕不怕你媽知道你抽煙?”
林耀遠張開手臂:“你來檢查啊,我身上可沒帶煙。”
“不要和我玩文字遊戲。你現在可能是沒帶煙,因為你已經抽完了。”
“所以啊,煙這種東西沒有物證,你要怎麼告訴?”他氣定神閑地收起手臂,“但你的那張照片,難道你要扔掉嗎?”
陶茹之有一種揚起手裡的盒子朝林耀遠的頭上拍下去的沖動。
她深吸一口氣:“你别忘了,沒有物證我也能幫你制造物證。”
林耀遠垂下眼盯着她。
吹蠟燭環節結束了,别墅客廳的燈倏忽亮起,透過窗戶悠悠照亮花園裡他們的栖身地,猶如紅綠燈亮起信号。
陶茹之聽見他輕松地回答,“那就休戰吧。”
*
那就休戰吧。
這句話的真實性,陶茹之隻相信一半。
相信是因為現在兩人手上都捏着對方的“把柄”,再針對下去對林耀遠來說的确不是什麼好事。但是直覺又讓陶茹之并不信任他的宣言,因為他當時沉默盯着她的目光,一瞬間讓她錯覺自己是镖盤,他正背着手,手心裡握着要紮傷她的飛镖。
然而接下來的一個月卻真的異常平靜。平靜到陶茹之繃緊的神經逐漸放松,然後被其他東西填滿,食堂的飯菜,浮動的模拟卷分數,還有梁明傑。
馬上又是新一次的社團活動,也是倒數第二次活動。
那天梁明傑送她的照片被她貼在了書桌的牆面上,每次進房間看到照片時心情就會變好一點。
一半是出自喜歡,但更多的,是一種期待得到滿足後的自信——她瞄準的人沒有辜負她的瞄準。
她先前一直對梁明傑表現得很冷淡,就是不想在他對自己沒有意思的情況下表示出一點主動,那樣的喜歡有損面子,她甯願抑制這種喜歡。
但在收下照片後,陶茹之覺得是時候可以釋放出一些信号了。
于是她打定主意,這次的社團活動裡主動邀請梁明傑做自己的拍照搭檔。
周日一大早她就起來洗頭洗澡,還塗了一支帶顔色的潤唇膏,這是她手上目前唯一接近化妝品的東西了。
背着相機出門時,林耀遠也打開了房間,兩人撞個正着。
陶茹之的視線飄向他的手掌——他正拿着一隻相機。
一隻膠片相機,且和她的型号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