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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嬛仙府之内,墨城與複坼的鬥法還在繼續。
在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情形,自然也難以想象,此時的第七層,已經變成汪洋大海,小仙使的傘也不管用了,謝長安他們受到強大的靈力壓制,隻能在海面沉浮,借着變出來的浮木勉強穩住身形,在暴雨中仰頭望着模糊的兩道身影。
二人身形太快,幾乎化作兩道光影,舉手投足俱是山呼海嘯的動靜,若無結界屏障,此時非但第七層,大半個琅嬛仙府隻怕都要因此遭殃。
她自忖來到上界之後,境界雖有所跌落,眼界根基仍在,但此時她遙望二人交手,竟完全猜不透對方下一刻會如何出手,也無法看透他們的法術根底,甚至看得久了,還能感覺強者威壓隐隐牽動髒腑百脈,氣血浮動,胸悶幾欲嘔血,隻能立刻移開視線,待氣息稍平之後,再繼續觀戰。
如是重複幾遍,精神竟十分疲憊。
他們周身的護法結界也在波濤翻湧中搖搖欲碎,謝長安畢竟才剛剛升了仙印,棹月與小仙使卻是吃力異常,别說像她一樣去觀戰了,就是維持在海浪中的身形也殊為困難,棹月變成鹦鹉在兩人頭頂使勁撲騰盤桓,但很快全身羽毛就被淋濕浸泡,沉重欲落,被上面一道罡風随意打來,立時往後摔入海裡,不複去向。
謝長安不得不往棹月落海的方向遊去。
就在此時,周身狂風忽然凝止,大浪波濤悉數褪去,那股一直壓制他們的靈力也減輕很多,她反應極快,當即就捏了個法訣飄然落地,順勢飛過去,将從半空掉下來的鹦鹉撈個正着。
剛才與他們一起躲避的小仙使就沒這麼幸運,直接從半空跌落,重重摔在地上。
“不公平,方才明明是我庇護你的,你怎麼反倒接應他去了!”
謝長安顧不上回答。
因為她望見第三個人加入這場鬥法了。
剛才也正是這第三個人,進來時順手撤去第七層内的洶湧大海與無盡威壓。
讓他們寸步難移的法力,瞬間就被此人化解了。
這是凡間修士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哪怕劍仙境大圓滿,行将飛升渡劫,也無法達到這種撼天動地卻又舉重若輕的境界,非得是如此靈氣充沛,連落地都有幾層靈力墊背的仙界,才有機會去修煉更為強大的力量。
有時畢生也未能望其項背的境界,并非不夠努力,也不是眼界所限,而是生來的一方天地便如先天封印桎梏,牢牢限制了你一生的極限。
“滄溟!那是滄溟上仙!”棹月忽然道。
她眯着眼仔細端詳,果然看見那第三個人臉上戴着半張面具,正是那一日她在恒殊宮見到的人。
隻不知現在主導滄溟身軀的,是滄溟本尊,還是祝玄光。
思及祝玄光那日親口所言,他本體身受重傷,隻剩一口氣在,能借滄溟軀體也是與滄溟達成的短暫交易,不可能長久留下,此時的滄溟應該是本尊。
念頭一閃而過,謝長安并未在這個問題上盤桓思考太久。
因為現在的她還太過弱小,有心無力,多慮是毫無意義的,祝玄光顯然也明白這一點,那日見面,隻叮囑她謹慎行事,卻并未要求她去做什麼。
她壓下千緒萬念,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波瀾壯闊的鬥法場面上。
看旁人交手,是能有所領悟貫通的。
更何況,這是一場可遇不可求的神仙打架。
不是一般的神仙,而是代表仙界最高戰力的上仙。
她方才因萬劍劍意而提升境界,此時就需要鞏固境界,旁觀臨摹世間強者的戰役,對進一步融會貫通有莫大助力。
滄溟一加入,原本僵持的局面立時發生變化。
但反過來看,能與墨城打這麼久而不落下風,甚至還能在兩人聯手的情況下堅持好一會兒,這個名叫複坼的叛仙,實力已然令人歎為觀止。
謝長安看得心潮澎湃。
她不羨慕墨城和滄溟的強勢與威壓,反倒多是盯着複坼的應對。
對方擋下了水墨一般延綿而開的潑天山水,甚至還能将其染上色彩,又反推給墨城他們,簡直見招拆招,來者不拒。
棹月心不在焉看着看着,忽然發出疑問。
“這個複坼如此厲害,為何方才沒殺我們?他難道不是被靈均引動萬劍喚醒激怒的嗎?”
謝長安:“不是。”
小仙使:“不是。”
棹月瞅着他們等答案。
小仙使:“不告訴你。”
棹月:???
那邊複坼被墨城和滄溟聯手壓制住,局面已經形成逆轉,勝敗就在眼前。
謝長安這才分出一絲心神來回答他。
“他藏身在第七層内,出不出來跟我們沒關系,就算我不引動斷劍,他今日應該也要現身大鬧一場的。”
棹月更不解了:“為何啊?”
小仙使:“因為他藏不下去了呗,你沒發現他方才與墨城上仙鬥法時,雖然看似旗鼓相當,實則進退受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