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母女,權當陌生人,反倒輕松。
天邊夜幕沉沉,可星子在黑暗裡閃爍微光,亮得讓人隻覺心口發燙。
……
林枝春往教學樓走去,她打算去找被老餘叫去談話的陸在野,把錢還給他。
等下該怎麼說?
陸同學,這次家長會多謝你的幫助。
這樣會不會顯得有點不真誠?
陸同學,謝謝你,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好像更奇怪了……
邊想着感謝的措辭,林枝春邊往樓上爬去。
漫不經心地踏上四樓的台階時,她恰好擡了下頭,不經意間,少年校服外套随意地披在身上,下巴微揚朝前方走來的模樣闖進了她的視野。
他是從辦公室出來的,而老餘的辦公室正對着樓梯口。
也就是說,在某種意義上,在林枝春擡頭的那一眼裡,他朝她走來。
因着樓梯的角度問題,她看見少年越來越完整的身形,從最開始冷淡的正臉到黑色校服褲下修長筆直的腿。
林枝春忽然想起李舟舟同她說過的一句戲言,關于陸在野的,在全校女生中流傳着。
——陸大帥哥走起路來,簡直每一步都是在人心上瘋狂踩點。
用力晃了晃,林枝春将這句話從腦海中晃了出去,眼見他就要拐個彎回教室,她開口叫住了他,“陸在野。”
前面的人聞聲回頭,卻沒說話,朝她投過來視線,漆黑的眉骨微微上挑。
意思很明顯,讓她有話直說就是。
“給錢。”許是那視線太有存在感,林枝春突地緊張起來,她一時嘴瓢,話裡漏了個你字。
應該是給你錢。
“不是,不是給錢。”她慌忙改口。
台階上的陸在野看在眼裡,慣常沒什麼情緒的眼裡多出一點笑意,“什麼錢?”
他低俯下身,尾音隐隐向上挑着,“我怎麼不記得,我們之間還有需要給錢的地方。”
沒敢同他過多對視,也沒去細想他話裡的調侃意味,林枝春趕忙從掏出口袋裡王姐留下的一百五十塊來自證清白,解釋道,“這是你給王姐的錢,還你。”
怕他不收,又補了一句,“王姐沒收我們錢。”
原來是這個。
這一百五十塊于陸在野而言,确實是無足輕重可有可無,但不收,估計某人心裡得胡思亂想上許久。
他站直身體“嗯”了聲,沒拒絕,懶懶掃了眼手心裡的人民币後,就随手将其塞進了校服口袋裡。
“早點回去。”
陸在野又瞥了她一眼,接着補充道,“注意安全。”
望着他轉身的背影,林枝春幾步爬上四樓,音量倏地拔高了一點點說道,“今天謝謝你。”
“不用。”
他永遠回的都是這麼兩個字,從不計較,也從來不用别人記得。
……
家長會就這麼過去了,周四又是滿滿一天的課,容不得林枝春分心。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卻在樓梯間遇到了周圓,她一個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倒像是專門在那等林枝春出現。
狹路相逢,林枝春便是想視而不見也做不到,隻好出聲道,“麻煩讓讓。”
見周圓半天沒有要動的意思,她又耐着性子問了句,“有事嗎?”
“當然,我今天是特意來和你說一聲不好意思的。”
見她說話,周圓滿意地勾起唇角,若無其事地寒暄道,“昨天去你們班找你,結果你不在,你同桌在。”
“陸在野還挺兇的,可惜長這麼帥了。”她兀自歎息了句,看起來有點念念不忘。
昨天,五班教室,她身後跟着兩個小姐妹站在後門口,對着正趴課桌上睡覺的陸在野喊話,“同學,找下你們班林枝春。”
結果人直接回了兩個字“不在”就冷冷地趴了回去,眉眼間的不耐教人連話不敢再多說一句。
林枝春不想聽她談起陸在野,直接出言打斷了她,“那你說。”
周圓沒反應過來,“什麼?”
“不是要來和我說聲不好意思嗎,那你說。”林枝春咬字清楚,且将這句話說得格外的慢,力求每一個字都落在她的耳朵裡。
“不是吧你還真生氣了。”
周圓臉上神情滿不在乎,“因為蘇阿姨沒去給你開家長會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我爸走不開呢?”
她太知道林枝春的痛點,所以哪裡痛,她就專戳哪裡。
“不好意思,我忘了林叔叔好像去世了。”話落,她像是說錯話一樣,慌張捂嘴,可眼裡甚至還藏着笑意。
林枝春面上沒什麼表情,輕聲回了她句“沒關系”,但随即空氣裡響起道清脆的巴掌聲,在空寂無人的走廊裡,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