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沉默了五秒,周圓才反應過來,“你敢打我?”
她拔高音調,一臉不可置信,漂亮的面容在一瞬間變得扭曲。
林枝春沒說話,眼神清淩淩地看着對面俨然失态的周圓。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周圓,是在她媽的手機相冊裡,女孩兒戴着生日帽,旁邊裡裡外外圍滿了賀生的人。
至于她媽,擠在女孩兒身邊,端着鋪滿玫瑰的鮮奶蛋糕。
再之後就是突如其來的一通電話。
——你們家是不是缺錢缺瘋了呀,怎麼你媽舔着臉想嫁進我們家。
——好好勸勸你媽有點自知之明,離我爸遠點,你下學期的學費我幫你出了怎麼樣。
自此,女孩兒嫌棄又不耐的聲音就像一串詛咒,成了她許久的夢魇。
“會咬人的狗不叫,你跟你媽可還真是像。”
聲音再度響起,這次是在樓梯間,兩人的距離是面對面。
那熟悉的話音一落,林枝春纖濃的睫毛顫了顫,她鎮定擡眼,然後一把抓住了周圓作勢要扇過來的巴掌。
掌風在半途中被阻住。
林枝春的手使出前所未有的氣力,周圓掙脫不開,隻能惱羞成怒地瞪着她,“你,你……”
她掙紮幾次仍然未果後,隻得憤憤地喊了句,“你快把手給我放開!”
周圓沒想到,面前看着這麼安靜内斂的一個人,自己從前一通電話打過去羞辱,都未曾發過一言的人,不僅扇了她一巴掌,還敢攔着她。
“放開!我叫你松手你聽見沒有!”
“松手可以,但我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再來找我。”林枝春甩開手中攥着的一截手腕,然後不躲不閃地與之對視。
“從前的事我沒計較,不代表以後也不會計較。”
“周圓。”
林枝春喊出這個明裡暗裡纏住她多時的名字,像是掙開一層繩索,淡聲說道,“做什麼事就該付出什麼代價,我沒做錯,問心無愧,希望你也是。”
說完,她脊背挺直回了教室。
午後的自然光并不如何熱烈,堪堪照在教學樓的牆面上,映出女生薄削的身形,像校園裡亭亭生長着的白玉蘭。
徒留周圓一個人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目光裡隐隐透着股不肯善罷甘休的狠光。
……
最後一節是班會課,老餘一上課就拍了拍手,示意正寫作業的同學看向他,繼而宣布了件重要決定。
“同學們,我們班一直空缺的體育委員現在有了着落,經過老師與陸在野同學的友好溝通,陸同學自願出任體育委員一職。”
陸在野?
體育委員?
講台下的同學四目相對,像是沒反應過來,林枝春也放下筆,用餘光瞥了眼她那身旁的同桌。
暼到座位上的陸在野難得沒再犯困,眼裡情緒清明,正倚靠在牆上。
他聽見老餘的話,懶懶掀了掀眼皮,倒也沒多說。
值得注意的是,他那一身校服還規矩拉上了,拉鍊一直扣到脖頸上方,瘦削的鎖骨遮了個嚴嚴實實。
瞥完後,林枝春不着痕迹地挪開視線,思緒又飄到别處。
說實話,重點文科班的體育委員,算是個吃力不讨好的活兒,平時組織班上同學上上體育課就算了,一到運動會,安排起來特别困難。
而淞城一中又是一個莫名重視“體”的學校,除了高三年級,高一高二都是一年要開兩次運動會。
前面幾個學期,因為沒人自願報名擔任,體育委員一直是由班上另外幾個男生輪流擔任的,而到了這個學期,已經徹底沒有同學想幹了。
在無人擔任的情況下,林枝春确實有想過,老餘可能會采取“抓壯丁”的方式來決定人選,但她萬萬沒想到,這個壯丁抓到了陸在野身上。
是她同桌校霸的名号不夠響嗎……?
“都愣着幹什麼,鼓掌啊同學們。”不等她多想,講台上的老餘在大聲催促道。
許是因為盤桓在心頭的“大患”終于解決,林枝春看見老餘笑得很開懷。
而他一聲令下,以王敢為首的男生頓時反應了過來,猛地開始鼓掌,掌聲響徹整個教室。
還有吹口哨的,“牛啊陸哥,都當上班幹部了”。
聲音不小,陸在野也不聾。
他閑閑地朝他們位置上望去,那群起哄的男生瞬間沒了聲音,“瞎鬧。”
冷淡的少年音甫一響起,那邊帶頭的王敢忙不疊收起笑容,做了個“縫嘴”的動作,表示不再多說。
林枝春将這個小插曲盡收眼底,想了想,小聲地問了句,“你怎麼忽然想當體育委員?”
“沒人當。”
陸在野答得簡潔,但好像是這麼個理。
但其實真正的原因是老餘整日的念叨,“陸同學我看你非常有潛力,這體育委員非你莫屬”、“作為五班的一分子,當然要品學兼優全面發展……”
受不住耳邊聒噪,他幹脆就應了下來。
“那你知道運動會就要到了嗎?”林枝春猶豫半晌,還是将話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