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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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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次如同濃稠的墨汁,浸透了破舊小區的每一個角落。初衍推開家門,動作輕得沒有一絲聲響,像一縷即将消散的幽魂。屋内,父親如雷的鼾聲和刺鼻的酒氣如同無形的枷鎖,勒得他幾乎窒息。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逃離。他靠在冰冷的門闆上,身體因為極度的虛弱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而微微顫抖。

胃部的劇痛雖然已經平息,但留下了一片空蕩蕩的、帶着灼燒餘燼的虛弱感。喉嚨深處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像一道無形的烙印,提醒着白天的驚魂和這具軀殼的殘破。手腕上,昨夜的新傷在衣袖下隐隐作痛,連同被籃球砸中的青紫,都在無聲地嘲笑着他的存在。

柏聞嶼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洞穿一切污穢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照燈,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體育課上的屏障,雨中的漠然,課堂上那瓶被悄然推近的礦泉水……每一次無聲的注視,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他早已脆弱不堪的靈魂上刻下更深的恐懼和羞恥。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剝光了所有僞裝、赤裸裸暴露在冰天雪地裡的囚徒,無處可藏,連自我毀滅都顯得那麼……吵鬧。

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垮了他最後一絲掙紮的力氣。活下去的念頭,曾經在暗巷裡因為“衍衍”而燃起的那一點點微弱的火星,此刻在無邊的絕望和冰冷的恐懼面前,徹底熄滅了。

好累。

真的好累。

撐不下去了。

他不想再面對明天。不想再面對柏聞嶼那無聲的審視,不想再面對父親随時可能爆發的暴力,不想再面對這具不斷背叛他、帶給他無盡痛苦的軀殼,更不想再面對那個在黑暗中掙紮、連自己都覺得惡心的靈魂。

他需要一個地方。一個安靜的、不會被任何人找到的地方。讓他可以安靜地、徹底地消失。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粒塵埃落回大地,悄無聲息。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竟帶來一種奇異的、扭曲的平靜。仿佛終于找到了唯一的出路。

他輕輕推開家門,将自己再次投入冰冷的夜色。沒有猶豫,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麻木的決絕。他徑直走向那條熟悉的、散發着腐臭味的暗巷。

“喵嗚……” 細弱而熟悉的叫聲,在寂靜的巷子裡響起,帶着一絲依戀和期盼。

在破紙箱旁,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努力地探出頭。是衍衍。它似乎比昨天精神了一點,受傷的前爪小心翼翼地縮着,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看到初衍的身影,立刻發出更響亮的咕噜聲,掙紮着想站起來迎接他。

看到它,初衍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尖銳的疼痛瞬間蓋過了胃部的空虛和手腕的刺痛。他蹲下身,動作比以往更加輕柔,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衍衍立刻親昵地用腦袋蹭着他冰冷的手指,小小的身體傳遞着微弱的暖意和全然的信任。

初衍的手指輕輕撫摸着它髒污卻柔軟了許多的毛發。他的眼神不再是麻木,而是充滿了深不見底的悲傷和一種近乎告别的溫柔。

“衍衍……”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種奇異的平靜,仿佛在叙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我……好像有點撐不下去了。”

小貓似乎感受到了他語氣中的異常,蹭他手指的動作停了下來,仰着小腦袋,用那雙清澈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初衍的嘴角極其艱難地向上彎了一下,那弧度苦澀得令人心碎。他避開小貓純淨的目光,視線落在巷子深處更濃重的黑暗裡,聲音輕得像一陣歎息:

“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死去。”

“然後……不被别人找到。” 他頓了頓,仿佛在想象那個無人知曉的歸宿,“安安靜靜的……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他低下頭,看着蹭着他手指的小貓,眼底的悲傷濃得化不開:“哎呀,你看我……這一生過得也算挺爛的,是不是?”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小貓嶙峋的脊背,“沒有給你買過什麼好吃的東西……連一個像樣的家都給不了你……隻有那個冷冰冰的雞蛋……”

他的聲音開始帶上細微的顫抖,但依舊努力維持着那份詭異的平靜:“你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他深深地、帶着一種近乎哀求的目光,望進小貓清澈的眼底:

“代替我……活下去,好不好?”

“代替我”三個字,像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猛地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着,一滴滾燙的液體終于無法控制地溢出眼角,順着蒼白冰冷的臉頰滑落,滴在冰冷肮髒的地面上,瞬間消失不見。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将這巷子裡污濁的空氣和所有的痛苦都吸進肺裡,然後徹底帶走。他再次睜開眼,眼底隻剩下一種近乎虛無的空洞和決絕的疲憊。

他最後深深地、仿佛要将它的模樣刻進靈魂般,看了一眼那隻茫然望着他的小貓。

然後,他極其緩慢地站起身,身體因為虛弱和巨大的情緒沖擊而微微搖晃。

“我該走了……” 他輕輕地說,聲音飄散在寒冷的夜風中。

他強迫自己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比哭還難看的弧度,對着那隻依舊蹲在原地看着他的小貓,說出了最後的、也是最大的謊言:

“明天見。”

說完,他決然地轉過身,不再看它一眼。腳步虛浮卻異常堅定地,朝着巷子外那片更深的、未知的黑暗走去。單薄的背影在昏暗中搖搖晃晃,仿佛随時都會被夜色徹底吞噬,帶着一種走向自我終結的、令人窒息的悲涼。

衍衍蹲在原地,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小小的腦袋歪了歪,發出一聲充滿困惑的、細細的:“喵?”

巷口。

高大的梧桐樹陰影下,那個挺拔的身影,比昨夜更早地靜立在那裡。

柏聞嶼依舊穿着深色運動服,額發微濕,顯然是剛到不久。他的手裡,不再是一盒冰冷的牛奶,而是一個小小的、幹淨的塑料碗,裡面盛着溫熱的、散發着奶香的液體——那是他特意繞路去便利店加熱過的牛奶。

他像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塑,無聲地目睹了巷子裡發生的一切。

他看到了初衍蹲下時那深入骨髓的悲傷和疲憊。

他聽到了那輕飄飄卻重逾千鈞的、充滿了絕望的遺言——“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死去,然後不被别人找到。”

他聽到了那句帶着血淚的囑托——“代替我活下去,好不好?”

他看到了初衍臉上滑落的那一滴滾燙的淚。

他看到了初衍起身時身體的搖晃和那份走向黑暗的決絕。

他更清晰地聽到了那句最後的、充滿欺騙的——“明天見。”

每一個字,每一個畫面,都像帶着倒刺的冰錐,狠狠紮進柏聞嶼冰冷的心髒!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沖擊!不再是觀察,不再是推演,而是一種直擊靈魂的、冰冷的震撼!

他見過初衍的麻木,見過他的恐懼,見過他的絕望,見過他的傷痕,也見過他對着小貓時那微弱如星火的溫柔。但從未如此直接地、赤裸裸地面對一個靈魂走向自我毀滅邊緣的、無聲的哀鳴!

那句“代替我活下去”,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在了柏聞嶼慣于隔絕一切的心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那個被他視為“麻煩”、“謎題”的同桌,那個在黑暗中掙紮的少年,是真的……快要被壓垮了。而他柏聞嶼的存在,他的“看見”,他的漠然,甚至他那瓶被推過去的礦泉水……似乎都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冰冷的邏輯鍊條在腦海中轟然斷裂。一種陌生的、強烈的、名為“必須阻止”的沖動,如同洶湧的暗流,瞬間沖垮了他心中那層堅不可摧的、名為“漠然”的冰壁!

就在初衍的身影即将徹底消失在巷口、融入外面更濃重的黑暗時,柏聞嶼動了。

他沒有出聲呼喊。

沒有快步追上去。

他甚至沒有讓初衍察覺到他就在這裡。

他隻是極其迅速地、如同獵豹般無聲地踏前一步,在初衍剛剛離開的那個角落,在破紙箱旁,在那個還茫然望着巷口的小貓“衍衍”面前,輕輕地、穩穩地放下了那個盛着溫熱牛奶的小碗。

乳白色的液體在昏暗中散發着柔和的光澤和誘人的香氣,溫熱的蒸汽在冰冷的空氣中袅袅升起。

做完這一切,柏聞嶼沒有絲毫停留。他立刻後退,重新隐入高大的梧桐樹濃重的陰影裡,仿佛從未出現過。他的動作快如閃電,精準無聲,沒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那碗突兀地出現在冰冷肮髒地面上的、溫熱的牛奶。

衍衍的注意力立刻被那散發着誘人香氣的溫熱液體吸引。它好奇地湊過去,小鼻子嗅了嗅,随即歡快地、小口小口地舔食起來,發出滿足的咕噜聲,暫時忘卻了主人的離去。

柏聞嶼站在樹影深處,目光穿透黑暗,緊緊鎖定了那個在巷子外街道上、正搖搖晃晃走向未知黑暗的單薄背影。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比平時急促了一分。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裡,冰層徹底崩裂,翻湧着從未有過的、複雜而沉重的暗流——震驚、刺痛、一種冰冷的憤怒(或許是針對這殘酷的現實?),以及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壁壘已碎。

冰河之下,暗流奔湧。

他不能再隻是“看見”。

他必須做些什麼。

在那句“明天見”徹底變成謊言之前。

好的,這是初衍走向深淵與柏聞嶼那無聲警報的拉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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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深淵:割裂的脈搏與崩斷的弦**

第二天的晨光,沒能穿透初衍房間那扇積滿灰塵的、拉着厚重舊窗簾的小窗。房間裡彌漫着一種死寂的、混合着陳舊家具和淡淡血腥氣的味道。初衍靜靜地躺在一張鋪着洗得發白、帶着破洞的舊床單上,像一具被提前安放好的遺體。

他沒有去學校。

昨晚對“衍衍”說完那番訣别的話,離開暗巷後,他沒有回家。他在城市邊緣遊蕩了很久,像一個真正的遊魂,最終在破曉前,回到了這個他稱之為“家”的囚籠。父親依舊在沉睡,鼾聲如雷。初衍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的小隔間,反鎖了那扇薄薄的、幾乎不隔音的門。

他異常平靜地做着準備。從床底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舊紙箱,裡面是他藏匿的“珍寶”——幾管早已幹涸開裂的廉價顔料,幾支磨秃的鉛筆,一本邊緣卷起的舊速寫本,還有……那枚在路燈和雨夜都曾閃爍過的、冰冷的剃須刀片。

他拿出速寫本,翻到空白一頁。鉛筆在紙上劃過,動作很慢,卻異常穩定。沒有構圖,沒有光影,隻有淩亂而深刻的線條,糾纏着,撕扯着,最終彙聚成一片濃得化不開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渦。漩渦中心,是一個向下墜落的、模糊不清的人影。這是他的遺書,無聲的,用他唯一擅長的語言。

畫完最後一筆,他放下鉛筆。拿起那枚刀片,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指尖微微發麻。他卷起左臂的衣袖,露出那片已經被新舊傷痕覆蓋、幾乎找不到完好皮膚的慘白區域。他挑選了靠近手腕内側、脈搏跳動最清晰的位置。那裡的皮膚相對薄一些。

這一次,他沒有猶豫,沒有試探。

眼神空洞得如同兩口枯井,裡面映不出任何生的光亮,隻有一片死寂的虛無。

刀片鋒利的邊緣,帶着一種決絕的、近乎虔誠的力量,狠狠地、深深地壓了下去!

然後,用力地、平穩地、沿着脈搏的走向,劃下!

“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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