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硯舟媽還是不動，王硯舟不讓她站起來，她幹脆直愣愣的看着王硯舟，眉頭皺在一起，眼睛瞪的老大

王硯舟也不避諱，站在窗邊開了小縫抽煙“媽，當時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王硯舟媽看他冒出一層青色的胡茬，衛衣和褲子上全是灰，頭發也亂糟糟的，拄着窗台邊一口一口地抽煙，問完也不是個硬要答案的樣子，就那麼盯着外頭發呆，一根煙抽完，王硯舟關了窗戶，從客廳拉個塑料凳子進來，坐在桌子旁邊，自己拿着一塊肉啃起來

王硯舟媽媽看着看着眼淚就嘩啦啦往下淌，兒子的問題她回答不了，為什麼不接電話，因為想跟你們斷絕關系，為什麼不接電話，因為那個男人拿着所有的錢，她回不來，為什麼不接電話，因為…

“别哭了，對眼睛不好，趕緊吃吧，吃完我洗了就下去睡覺了”王硯舟打了個哈欠，眼睛裡全是紅血絲，他很疲憊地拿手背替她擦眼淚

“姜硯讓你上來的？”她喝了口湯

“是也不是，他讓我上來，我說算了，明天再說吧，但我又想你大概沒吃飯，所以我又上來了”王硯舟實話實說

王硯舟媽媽又挑了一筷子肉吃“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小舟？”

王硯舟歎了口氣，他看向她，抿了抿嘴唇“說什麼啊？”

王硯舟媽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喊“你跟姜硯沒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王硯舟想了想“姜硯準備考研，考上了，明年九月份咱們就搬家，你到時候跟我們一起住，考不上咱們就在這兒再待幾年，攢點兒錢，去西安或者去南方，到時候租個大點兒的房子，你也能養花啥的，要是想養個小狗小貓也挺好的”

王硯舟媽媽聽他說這些，越聽越生氣，揚手把飯盒從桌子上掃下去，還剩幾塊冒着熱氣的肉咕噜咕噜的在地上滾了兩圈，沒喝完的湯撒了王硯舟一褲子，她哭着喊“你做夢！過兩天，不，明天！明天你去和張嬸兒的女兒吃飯！你不喜歡，還有羅奶奶的孫女！還有你馬叔的小閨女！”

王硯舟蹲下把掉在地上的肉撿起來放在飯盒裡，還好飯盒沒摔碎，他抽了幾張紙把地擦幹淨，他媽一隻手扶着桌子，另一隻手狠狠的擦着臉上的眼淚，眼裡全是憤怒的瞪着他

“去不了，我很忙”

“你放屁！王硯舟！王硯舟！”

回來之後，她第一次喊着王硯舟的全名，王硯舟看到她渾身都氣得發抖，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她擦也擦不掉，蹭的臉上全是紅印子，王硯舟靠近她抱了抱她，拍着他媽的背輕聲說“媽”

王硯舟媽擡手砸着他的背，哭的喘不上氣，一下比一下砸的狠，王硯舟也不躲，就這麼抱着她，等她力竭，王硯舟扶着她坐在床上，蹲下給她揉膝蓋“腿疼了吧”

這話一說，王硯舟媽哭的更兇，那哭聲裡有恨，恨自己，恨王硯舟，恨姜硯，恨世界，也有悲，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像是恐懼又像是怨的東西，王硯舟給她擦眼淚

“媽，當年你走了，我恨死了，家裡沒錢，爸像是魔怔了，不喝酒就發呆，喝了酒就在院子裡大喊大叫，别人說閑言碎語，甭管老的少的，我聽到就罵，還跟幾個小屁孩動過手，人家說我們一家子精神病”他蹲的腿麻，幹脆坐在地上

“時間久了，我就想不起來最開始你走的時候我是啥感覺了，楊立你還記得嗎，春晖小區的那個，我上高三的時候跟他談對象了”王硯舟媽聽到這兒，擡手就是一個巴掌落在王硯舟臉上，王硯舟頭被打偏了，他動了動臉上肌肉，繼續給他媽揉腿“爸知道也扇了我一個嘴巴，但比你狠多了，打的我腫了三天，我一年沒回家，就是跟他犟，我看不起他，他天天喝酒什麼也不管，單位也不去、家也不收拾，那會兒咱們家跟垃圾場一樣”

他擡手給他媽擦眼淚

“後來，我掙了點兒小錢，大貓哥說，不能不回家，帶着我買了東西讓我年三十回家過年”說到這裡他停頓一下

“我剛到樓下，爸就跳下來了，就在我面前，後來我就不能在天黑的時候出門了”

“别說了！不要說了！”她的聲音尖銳刺耳，還帶着恐懼

“也是兄弟們照顧我，隻要停電隔三岔五的來家裡陪我喝酒聊天，有兩次發病，大小貓不在家，那時候姜硯剛租到四樓，我摔在樓梯間，沒人給我開門，連打個120的都沒人願意，姜硯給我撿回去了”說着這兒王硯舟笑了笑，他擡頭看他媽“多好的人啊，你是不是也喜歡他？性格好，做事穩當，工作好，又善良，我喜歡”

“你閉嘴！”王硯舟媽媽再次尖叫着喊出聲，像是要把王硯舟那句喜歡給蓋過去，隻當他沒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