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如再怎麼沉得住氣,也不由得嫌棄厭煩這掃興的對話,隻問道:“你的神力當真靠譜?”他的視線居高臨下,睥睨着明極,“他當真不會還手?”
七神往前一步靠近明極,腳步聲被靈吹殿的鈴音掩蓋,蹲下身,一雙眼的眼睑永遠提不起勁,打量着神色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明極,道:“食膳神和聲色神的神力……困不住他,皆因他們兩個本來就……“他盡力減少話語中的嘲諷,”——弱。我與堕空并驅,隻要落入……我的神力,就讓他……凝噎不語,心中無話,無力反抗。千年…….抑或萬年?——記不清了,凡我出手,人間凡人……有誰逃得過?”
他重新站起身,原就無神的眼眸一暗,像是暗夜中的月一瞬間被鲸吞入肚,留下一片漆黑,然後沉沉地從天頂壓下來,給人無形的壓迫。
在他腳下,靈吹殿的平地仿佛變成了不可侵犯的傲岸神位。
位列七神之一,人間不語神。
李不如漠然道:“你的人間,數不盡的凡人;我的兩界神天,可就隻有這麼一位善神。凡人逃不過,善神就定然逃不過了?”
七神不屑,“若他還手,無非讓我多花些神力。他在你們兩界神之中是神力不竭,在我們面前,并不稀奇……”
他打量着明極,淡然地回憶起方才被自己用虛境香帶走的彼境命神遺脈,繼續道:“人間不語神,不語線上牽連人間千萬可憐的不語人……我瞧善神也頗為可憐……方才那位兩界神,我耗了許多神力才能将他制服,善神是有多可憐,才會在我面前……不堪一擊。”
一貫麻木的聲調中沒有可憐,滿是嘲弄。
李不如由衷地輕笑一聲,道:“呵,彼境命神遺脈?人确實有些意思——可抓住了?沒那麼好抓吧。”
“不好。沒能關進不語神境,被他逃到人間。已中了……我的神力,恰好聲色守在觀象境……見機來助,我才好來……會善神。”
不語神和李不如又交談起來,根本不在乎明極是否聽見。
“中了你的神力就會不理不問,那我同他說說話,怕是也不會被應答吧。”李不如道。
不語神回道:“想來……不會。”
李不如:“與死了有什麼分别?”
不語神答:“死了,就沒用了。”
“是——可惜了,我還想與善神交談交談,”李不如話鋒一轉,又道,“既然你的神力靠得住,就不讓你把他關入不語神境了,就留在兩界神天,做起事來方便些——你的神力最好靠得住。”
不語神沒應和,隻問:“你的神殿,攔得住善神嗎?”他故意模仿了李不如質疑自己的語氣,但他性子黯淡,聽上去比李不如少了幾分諷刺。
連中天峰的高牆都攔不住明極,這山隙間的十一層樓看上去搖搖欲墜,風一吹就散了似的,也無怪乎不語神的言語之間帶着輕視與懷疑。
李不如已在克制對不語神的厭惡,但實在忍不住言語怪癖地回他道:“那不該看你的神力攔不攔得住嗎?與我的樓有何關系。”
不想再同不語神一般見識,李不如一邊走向明極一邊道:“諸事皆順,網在綱,有條不紊。護神與半神那邊我自會吩咐清楚,你若要忙你的事便去忙,時機一到我自會叫你。”話一落,他已來到明極身前,與明極緩緩挪過來的視線對視,不由一愣,覺着不對勁,又瞧不出哪裡怪異,隻得按下那一絲直覺。
不語神沉默地看着他的舉動,就見他半蹲在地,裡外搜刮出了明極身上的法器,末了起身,把法器裝進自己衣袖中,佯裝客套地向不語神颔首作别。
不語神不曾說過要走,但他察覺李不如話裡話外都是在趕人,心中不快,催動法器,郁郁着一張臉離開了。離開前留下一句:“隻怕你管不住……出了禍端還得來求我。”
他一走,整座大殿瞬間讓人覺得少了幾分壓抑,好似清風流通了一般。
放着石像的大殿在第三層。李不如心境悠閑,此時也閑來無事,收了明極的法器,推開大殿的門窗,坐在欄邊看風景。
一時間,所有的風鈴聲都湧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