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首,望見姜栝那副恍若被奪舍、想跟又不敢跟的模樣,冷冰冰地問道:“走不走?”
姜栝喜笑顔開,喘上一口氣的時候還在說自己“腿軟走不動”,喘下一口氣的時候就邁開腿跟了上來。
他一近身,人就開始鬧騰不止,一張嘴如同彼境澤神神域裡奔騰不息的野馬江,東問“郎君姓氏名誰”,西問“郎君年方幾何”,然後問“郎君累不累”,接着不容明極拒絕,從明極手裡搶過繩子,把孟小由當成任人宰割的死魚,拖着這條死魚走出驚世殿的大門,任憑坎坷的地面剮掉他的“魚鱗”。走過焦黑的土地,一路問一路吵,最後跟着從來不回答問題的明極來到二十六神域境内的一座焦黑的小院。
“這是哪裡?”姜栝又提問了。
“叩叩——”
明極兀自不搭理,等小院的主人将門打開,就朝開門的男人微微颔首。
男人回禮,把門開大退到一旁請明極進院,卻在看到明極身後之人時愣了一愣,與姜栝那雙渾然不覺的眼睛對視,不由開口:“……姜大人?”
姜栝神采奕奕,疑惑地問明極:“郎君,這人是在叫我嗎?”
明極則對男人道:“他不記得了。”
男人颔首,正要詢問明極的來意,一轉眼就注意到沒有邁進門的鹹,看出了她的異樣,皺眉,道:“鹹大人這是……中了疾神之力還是命神之力?我怎麼看不太出來?”
明極:“命神。”
男人看了一下姜栝,“是……”沒有把話說全。
明極輕點一下頭。
男人憂心道:“那如何是好?”
明極回答:“等此界命神來即可。”
男人不再多問,隻問了明極這一次的來意。
明極示意他去看門外邊的孟小由,對他道:“勞煩你看守。”
“舉手之勞。”男人邊說邊從姜栝手中接過孟小由。
姜栝起先不願意松手,謹慎地盯着男人,身子偏向明極問道:“能給他嗎?此人不會把你殺人滅口的事說出去嗎?”
明極冷硬無情地斜眼看他,道:“你殺的。”
“!”姜栝心下一驚,連忙将繩子塞入男人手中,擡起孟小由一抛就抛過門檻,拽着明極的手把他拉出門,“哐當”一聲門就被他關上了。
“郎君,你怎麼不早點說是我殺的人?”姜栝壓低着聲音語速飛快地問,“我、我莫不是殺伐太重,才會什麼也記不住,洗清罪孽來了? ”
“我說你就信?”明極也懶得與男人道别了,門一關上他就轉身離開。
“不信你我信誰?我一睜眼看到的是你,”姜栝道,“自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誰都不可信唯有你能信,誰都與我無關唯有你不可能與我無關。”
明極:“無憑無據。”
姜栝反駁:“要什麼憑據?這是我的心告訴我的,心裡的事要怎麼才能拿出憑據?”
明極不再同他言語,微微偏頭向下望着艱難行路的鹹,問道:“還能走得動嗎?”
“有些費力。”姜栝回答。
明極:“問你了嗎?”
姜栝:“……”
面對明極的關照,鹹難以應答。這位瘦小的小天神臉上還點着紅瘡,一路上有話也難說,無怨無悔地跟了明極一路,此時明極問她話,她也隻是抿着打顫的唇要強地點點頭,結果半邊身子沒站穩摔了下去。
明極要扶她,她擺手搖頭,自己撐着身子站起來,堅強地跟在明極身後。
見她如此堅持,明極也隻能遂了她的願,不動聲色地放慢腳步。
三個人漫遊似的走在紫色的山丘之間,仿佛隻是散步,悠閑得像是沒有事發生過、沒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