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掩唇笑道:“怪我?還是怪你?你放心吧,殿下他不是小氣的人,奇書和親人相比,當然是親人更重要了。
不過,你大哥說過,《天工譜》的價值難以估量,是以不能轉贈,但是可以……轉賣。轉賣的時候”
璟昴聽到可以重金購買,當即舔了舔嘴唇——這事兒原來這麼簡單?最後隻要拼銀子便可以?不就是銀子麼,他有的是。
三日後的鬥酒宴,他一定能說服三個将《天工譜》賣給他。
也是在衆人退去之後,紅袖附在阮雲耳邊道:“小翠讓我告訴小姐,鬥酒宴中,柳良媛似有動作。”
阮雲目光一淩——她早猜到柳氏是四皇子的人,但是沒想到竟然還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結四皇子,之前倒是小瞧她了。
……
翌日·瑤樂坊
夢青瑤淡紫色裙裾逶迤在四皇子璟昴紫色長袍上。
她坐在四皇子腿上,纖纖玉指撥過琴弦,長發有意無意地掠過男子喉結。
璟昴眯着眼睛聽罷一曲,點評道:“這曲《折柳吟》,終究不似太子府那夜日……對了,你不是約了吟月來鬥酒宴麼?”
夢青瑤将琵琶放在一邊桌案上,雙手環着璟昴的脖子:“上回與約吟月姑娘的鬥酒宴,已是清倌人最逾矩的玩法了。”
忽又眨了眨眼偏頭輕笑,頭發蹭在璟宸鼻尖,弄得他有些癢:“莫非……殿下要教奴家更離經叛道的趣事?”
璟昴伸手勾劃過美人鼻尖:“你啊,聞風便起浪的性子,終究還是貪玩。”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璟昴忽然想起那日在太子府見到的吟月,清泠泠如月中仙子……莫說那吟月了,即便是那太子妃,渾身也透着一種出塵絕世的美。
真是氣人,世上這好事,倒都讓那病秧子給撞上了……也不知道他的火螭釘什麼時候才能帶他離開這個世界。
夢青瑤見璟昴出神,急急攥住他金色廣袖,日光透過窗棂正映在她眉心花钿上:“這滿京都的新奇玩意,哪及得上殿下的奇思妙想有趣?奴家洗耳恭聽。”
璟昴忽以兩指鉗住她下巴,望進那雙漾着琥珀光的眸子:“若鬥酒宴上,哪位清倌被撞破與男子衣冠不整共處一室……”
說罷,拇指重重碾過胭脂暈染的唇瓣。
夢青瑤眼中異彩如淬火般亮起來:“那便是玉瓶墜金階——莫說清倌的瑤琴譜,便是勾欄瓦舍的竹快闆,怕也輪不着她來敲了。殿下,奴家喜歡着注意,快與我細細道來。”
璟昴微微一笑:“我說得細不細,便看佳人的本事了……”
粉拳輕錘璟昴胸口:“殿下壞,這般作弄奴家……”
……
兩日後·鬥酒宴
九枝纏金燭台将瑤樂坊照得煌煌如晝,十二張紫檀案幾擺成蓮花陣,西域琉璃盞盛着琥珀色酒漿,映得滿堂清倌人鬓間珠翠流光。
四皇子璟昴攬着三皇子璟胤踏入暖閣,龜奴捧上西域冰鎮葡萄釀。
三皇子赭色常服肘部的細密針腳,在滿室織金蟒紋間顯得格外突兀。
“三哥嘗嘗這個,南诏進貢的松醪春,埋在雪山下足有十年。”璟昴将嵌紅寶的犀角杯推過去,杯中琥珀酒液晃出漣漪。
璟胤略顯尴尬地笑了笑,接過酒杯抿了口酒,灼熱感順着喉管燒到胃裡,激得眼眶發紅。
四皇子擊掌喚來六位位抱樂器的美人,水紅紗衣掠過三皇子赭色常服的衣擺:“聽說三哥願意将太子府得來的賞賜售賣?弟弟對這機關之術甚為感興趣,願出千金,求三哥那卷《天工譜》。”
璟胤吹着眼眸:“那《天工譜》乃是太子府所贈,我不敢擅自售賣,是以……”
“聽聞昭嫔娘娘畏寒,西郊溫泉莊子雖小,倒勝在引了地龍。”璟昴仰頭喝了口酒,斜眼看着璟胤的反應。
璟胤聞此,忽然覺得三皇子袖中的《天工譜》重若千鈞。
他想起前日李太醫給母親診脈時搖頭的模樣,手中已微微沁出汗珠。
璟胤閉眼抽出泛黃的書卷:“四弟若真有心機關之術,便……拿去吧。”
四皇子當場便将銀票塞進璟胤手中,又笑着接過書卷。
樓下忽然爆發出喝彩聲。
原是瑤樂坊擅長琵琶的姑娘登場,衆人邊喝酒邊沉醉在聲聲樂曲當中。
便是在此時,夢青瑤看到了坐在一邊的吟月。
呵呵,果然還是來了。
她将鎏金酒壺傾斜,一縷摻了醉芙蓉的藥液無聲沒入青鸾銜珠杯。
她将酒杯推至吟月面前,看似溫柔的雙眼有些微發紅:“姐姐可要好好嘗嘗這酒。雪醅酒乃是西域進貢的烈酒,三杯便能放倒一頭牦牛,若是姐姐酒量不行,還是少喝點吧……不過,這酒是四皇子特意帶來供我們享用的。”
璟昴懶散倚在北窗下的黑漆描金榻上,紫色長衫衣襟半敞,指尖把玩着枚嵌滿紅寶石的西域匕首。
他突然朝阮雲舉起手中夜光杯:“吟月姑娘若是怕了,不如來飲本王這盞葡萄釀?……本王,特意為你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