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雲卻隻垂望自己身上男裝,心如吊桶七上八下,直祈千萬莫讓皇帝爹爹瞧出端倪。
梓軒見其遲遲不答,趕緊扯其袖子,低聲提醒:“皇上正問你話!”
欣雲緩過神來,忙壓聲線答曰:“回皇上,小民姓言,名欣雲。”
“嗯?聚賢會上聲名鵲起的少年郎?”皇帝顯然有所耳聞,略帶好奇道,“且擡起頭來,讓朕看看。”
“小民不敢。”欣雲忐忑難安。
皇帝一笑:“不必不敢,擡頭便是。”
欣雲知逃避不過,唯強壓心驚,鬥膽擡頭。趕巧此時雲開日現,陽光落照其銀衣之上,格外耀眼。皇帝本就身處三樓,居高俯視,加之銀光回照,難以瞧得十足清楚,因隻說了一句:“朕覺着你有些眼熟。”
欣雲心裡咯噔一響,俯首稱道:“天下長相相似者多,皇上您閱人無數,自覺小民眼熟。”
皇帝龍顔綻笑,與時甯道:“愛卿,你這女婿好生有趣!”衆臣皆笑。
隻那台上打手一聽“女婿”二字卻甚窩火,因翻身下台,拱手禀聖道:“皇上,草民不服!懇請降旨重賽!”
“哦?”皇帝眉關稍鎖又揚,随手理着袖子,唇角笑意頗深。
“草民在上頭拼命奪繡,這言欣雲卻在台下閑看,得彩不過意外!且觀相貌,恐其年歲不過十五,若定為赢家,怕有失公平!”那人疾聲厲色說了一通,旁頭的謝井想勸都來不及,因氣得差點沒跺腳,暗罵自己怎請了這傻貨上台?
但見皇帝面色無異,目光移向少年,淡問:“你今年多大?”
欣雲心中緊張,未及回話,梓軒見狀,唯代答曰:“回皇上,欣雲雖貌似小童,其實已有十八。”
“其可有婚配?”
“并無。”
“可是皇上……”打手還想說事。
皇帝又問:“梓軒,你莫非忘了宣讀聖旨?”
“豈敢?梓軒早已宣讀。”
“是麼?”皇帝語氣陡然沉冷,“再念一次!”
“是!”梓軒不敢怠慢,轉身朝衆宣道,“凡十八至廿五未婚者均可參賽,先奪繡球者即可赢娶新人。”
皇帝又笑看那打手,語氣如常,卻透着一股定人生死的氣勢:“可聽清楚了?”
打手後知後覺意識不妙,吓得渾身哆嗦,顫巍巍答道:“聽……聽清楚了。”
“朕可有說奪繡必須上台?”
衆人聞言一笑。
打手喏喏答曰: “沒、沒有。”
皇帝又問:“那你還服不服?”
那人吓得趕緊伏地叩首,口中喃喃告罪:“小民知罪……小民服氣……”
衆人見皇帝輕易幾句話就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均作笑開。
“皇上……”欣雲此時卻不合時宜開了口,“既然有人以為小民勝之不武,小民鬥膽誠請重賽,必要勝得叫其心服口服!”唯有借口重賽,方能詐輸脫身。
皇帝身邊的徐尚書聞之,隻當她年少氣盛、意氣用事,趕緊訓誡:“小兒無知!奪繡如同定親,非兒戲,豈能重來?”
皇帝亦揮手示意她大可不必:“朕方才見你輕功超群,故縱再比十場,你一樣可以輕易取勝。且你看似無心參賽,繡球卻陰差陽錯落入你手,足見是有天意。朕國事繁忙,不便耽誤,此事就這麼定了!”說罷,目光深邃掃視打手,見其伏地叩首不止,方揚笑回席。
皇帝身邊諸位尚書早對那人恨之入骨,此時見皇帝表态,均回身恭喜時甯招得賢婿。台下衆人也不齒那打手為人,因紛紛近前與欣雲道賀。隻有林隐纖與趙鈞一語未發、神色複雜看了少年一眼,無可奈何黯然離去。
然無可奈何的又何止他等?
廂房内的憶晗如是。
人群中的欣雲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