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我對吳昊說,“最近德育巡邏隊對早戀抓得特别嚴。”
吳昊一副無所謂的語氣說道:“怕什麼,我們又沒早戀。”
“這裡隻有我和你,一會要是被人抓住盤問,我們跳進黃河也說不清。”我收起保溫飯盒先他一步走出了飯堂。
晚自修時,我想起了吳昊的話。他說的沒錯,我雖不曾見過大海,卻是從小與河為伴。我見過晴天下河水的清碧如玉,也見過雨天時河道泛濫奔湧。河流入海,河似海,海亦河。思緒如潮,我拿出作文紙把關于大海的月考作文重新寫了一遍。四十分鐘後,我把寫好的作文拿到辦公室交給了語文老師。她用十分鐘看完了我寫的作文,連連點頭道:“李小藍你怎麼突然開竅了?這篇寫得不錯,立意新穎,能打個四十八分。”
我松了一口氣,問她:“那我能參加下個月縣裡的中學生作文比賽嗎?”
“當然了。”語文老師遞給我一張報名表,“你回去填一下。課後再抽點時間練一下筆,保持手感,到時争取拿個第一回來!”
“語文老師說得沒錯。”全子老師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小藍,這次參賽不僅代表你自己,也是代表咱們高二(1)班,更是代表着咱們定中。要好好加油!”
“小全老師你特意跑過來,不隻是來給李小藍加油打氣的吧?”她笑眯眯地看着全子老師手裡的紅色請帖說道。
全子老師羞澀一笑,遞上請帖說:“我下個月結婚,您到時候記得來喝喜酒。”
“恭喜啊小全!聽說你和你愛人都認識八年了?”語文老師問道。
“我們是高中同學,大學讀的又是同一所學校。”
語文老師打趣道:“小全老師你這是早戀啊,你們班學生要是知道了那不服你啊......”
全子老師見我在旁,慌神擺手道:“沒有的事,您就别開我玩笑了......”
我自覺不适宜站着繼續聽下去,向語文老師道謝後拿着報名表退出了辦公室。準備走到樓梯拐角處的時候,全子老師把我叫住了。
“剛才語文老師說的話,你能不能替老師保密?”
“是指結婚的事還是早戀的事?”我試探性地又問,“老師你真的早戀過嗎?”
全子老師掃視了一圈,随後笑笑說道:“我們讀書那會管得沒那麼嚴。但現在學校既然有規定,同學們就得遵守,學校也是為了大家的學習着想。好了不說這些了,下個月的作文比賽好好加油,老師到時候請你吃喜糖。”
我看着全子老師離去的身影陷入了糾結中。我既對他早戀過的事并不十分驚訝,也不激動于他結婚的喜訊。我唯一感到為難的是,我該如何将全子老師要結婚的消息告訴小鳳。她對這件事還一無所知。
我沒有立刻将全子老師要結婚的事告訴小鳳。下個月會有一場年級期末模拟考,班裡每個人都在蓄力複習,我擔心小鳳知道後會影響到考試。就這樣,我一直隐瞞着小鳳,直到我參加完作文比賽回來後,發現課桌上多了一包喜糖。班裡喜氣盈盈,同學們正在高高興興吃着全子老師派發的喜糖。
我第一時間去找小鳳,發現她人不在座位上,桌面上的那包喜糖原封不動地放着。我跑出課室去找她,發現小鳳一個人倚靠在欄杆上一言不發。
“小鳳,你怎麼一個人在這。”我走過去扶着她的肩膀。
“我想在這靜一靜。”她淡淡地說,“全子老師結婚了。”
“我知道,他給大家發喜糖了。”
“其實你早就知道他要結婚的事了,對嗎?”小鳳問我。
“我去拿作文比賽報名表的那天就知道了。但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我是擔心會影響到考試所以才沒有告訴你。”
“我不怪你,其實我也早就知道了。”原來那天,小鳳恰好去辦公室給英語老師送同學們的作業本。她躲在樓梯轉角處聽見了我和全子老師的對話。
小鳳一直裝作不知道全子老師結婚的事,也沒有向我傾訴心中的煩悶。我試圖開解她,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其實這件事早知跟晚知是沒有區别的。”
“你說的沒錯,我早點知道和晚點知道又能改變什麼。”小鳳透過玻璃窗看向教室,同學們正圍在全子老師身邊争着要看他的結婚照片,小敏和小欣還特意從藝術班跑來看。她們說一定要吃到全子老師的喜糖。
“全子老師結婚,小鳳你看起來怎麼一點都不高興?”小敏邊往嘴裡塞喜糖邊問。
小鳳編了個謊話說:“我哪有不高興。我隻是在心煩我爸戒酒的事。”小鳳跟我們說過她爸爸很愛喝酒,每天早上出門上班前都會喝上一小盅,她一直很擔心他的身體。
“我知道有一種戒酒藥特别有用,我爸吃過。我回頭幫你問問他。”小敏說道。
“好。”小鳳心不在焉地回應。除了我,沒有人知道她此時的心事。小鳳很清楚,這份不合時宜的情感在高三到來之前悄無聲息地終結于此,她決定将這場無人知曉的暗戀永遠埋藏在心裡。
距離高二期末考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全子老師說這次的終考成績會關系到高三的分班去向。在專心複習備考之外,我還在等待着作文比賽的結果。半個月過去了,語文老師那邊都沒有任何消息,我想自己一定是落選了。
就在我埋頭苦背課文《送東陽馬生序》的時候,張紋回來一手抽走了我的書,說:“語文老師叫你去辦公室一趟。”
“什麼事?”我問。
“我看她手裡拿着一本獲獎證書,應該是作文比賽......”
還沒等張紋說完,我跑出課室朝着教師辦公室飛奔而去。我是最讨厭跑步的,但在這一刻我想沖刺的心達到了頂峰。去的路上,我還碰到了成遠和陳友。
“李小藍你跑這麼是不是有急事?”成遠拉着我問。
“一定是去領獎,不然不會跑這麼快。”陳友在一旁對我戲谑道。
“說對了,我就是去領獎。”
“不公平,怎麼你就去領獎,我們就要去受訓!”陳友撅了嘴巴。
“還在這廢話,去晚了更有你好受的。”成遠輕輕踹了一腳陳友的屁股。
我一路跑得比成遠和陳友還快。但到了辦公室門口,我沒有立刻進去。我深呼了一口氣,将激動心往嗓子眼下壓,佯裝還不知道獲獎的事。
“老師你找我?”我站在語文老師的辦公桌旁問道。
“小藍你獲獎啦!還是一等獎!”語文老師将一本紅彤彤的獲獎證書遞給我,又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給,這是獎金。”
我捧着證書和信封的手微微發抖,一股熱流瞬間覆蓋全身,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這位同學可真不錯啊,把我們高三重點班的學生都比下去了。”鄰桌的一位帶着銀色半框眼鏡的男老師笑說道。
“吳老師你不用羨慕,等到高三,她就成為你的學生了。”語文老師接話道。
這位男老師扶了扶眼鏡說:“高三重點班可不是那麼容易進的。不知道這位李小藍同學成績怎麼樣?”
語文老師替我說道:“作文都能拿第一,成績肯定不差。不信你問問小全老師......”
“我們小藍的成績一直都很靠前......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全子老師拿起了手機,很快,他寬慰着電話那頭的人,“你先别急,我現在馬上讓小鳳到醫院去。”
“小鳳家出什麼事了?”我問全子老師。
全子老師滿臉焦灼地說:“她媽媽打電話來說,小鳳爸爸被車撞了,現在在人民醫院。”
“我去!”正在受訓的陳友自告奮勇,“我是體育生,我跑得快!”
全子老師又問:“陳小燦,誰是陳小燦?小鳳媽媽說她爸爸也受傷了,也在醫院。”
“老師,我認識陳小燦。我去找她!”我了馬上向小燦的教室跑去,成遠跟着追了上來。越是在着急的時候,我的兩條腿越是使不上勁。
“你跑慢點,别着急。”成遠跟着我邊跑邊說。
“我得趕緊把這件事告訴小燦。”我跑得氣喘籲籲,“也不知道她爸爸在醫院怎麼樣了。”
陳友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我們課室的方向沖去,生怕耽誤了一秒。他不顧班級的差異徑直跑進課室拉起小鳳的手就往外走,全然不顧其他學生投來的詫異目光。
“陳友你瘋了嗎,你拉我幹什麼?”小鳳甩開陳友的手并後退了兩步。
“出事了!”陳友又拽起小鳳的手臂,“你家出大事了!”
“你家才出大事。”小鳳以為陳友又在跟她開惡作劇玩笑,“我沒工夫跟你開玩笑,你趕緊回去訓練。”她記得陳友每周日下午都要參加跑步集訓。
“我沒騙你,你家真出事了!”陳友急得直跺腳,“你趕緊跟我去醫院。”
“小鳳!”我帶着小燦趕來找小鳳,“你和小燦快到醫院去。”我把全子老師在電話裡跟她媽媽的聊天告訴了小鳳,她的臉色“唰”地一下子就白了。
“我要去醫院,小燦我們快去醫院。”她拉着小燦的手在不停地抖,“可是我要怎麼去,騎單車一定不夠快,我要去校門口打摩的。”
因為不是放學日,學校後門的摩托車特别少,要恰好等到有學生下車才能打到車。小鳳和小燦拉着手急得都快哭出來了,這時候,從一台轎車裡下來兩個人,是小敏和沓小裕。司機正好送他們回校。
小敏跑過來對小鳳說:“我給你帶了戒酒藥,這回你爸肯定能把酒戒掉。”
我拉過小敏跟她說:“小鳳和小燦她們爸爸受傷了,快讓司機送我們到醫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