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在她爸爸的打點下，又重新回到了學校上課。一個星期沒有見她，我覺得小敏比以往憔悴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了。

“我想把頭發剪了。” 小敏提出了一個讓我們大吃一驚的想法。

小鳳一臉地不解地問：“為什麼要剪掉？你不是很喜歡自己的長發嗎？”在此之前，小鳳對小敏留長發、燙直發的做法頗有微詞，覺得她把心思都用在了樣貌打扮上，是不折不扣的無心向學。但看到小敏現在的樣子，小鳳竟心疼起她來。

“連長發都不讓你留，你爸爸太過分了！”小欣感到很氣憤，她覺得小敏的爸爸過于專制獨行，簡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我也站在了小敏的這邊，支持她繼續留長發。

“沒有人逼我，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小敏讓我們陪她去一趟張紋媽媽的理發店，“我想從頭開始改變。”

既然小敏心意已決，無論她想做什麼，我們都會陪着她。

“好。”我們三個不約而同答應了小敏的請求。

在理發店裡，小敏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摸着那被絞剪得如同雜草般的頭發，在鏡子裡看了又看。她讓張紋的媽媽給自己全部剪掉，剪成齊耳短發。

“你這直發當時還是在我這裡燙的，多好看，怎麼給弄成了這樣。”張紋的媽媽邊給小敏梳頭邊歎氣道。

“讓你剪就剪，說這些幹嘛。”張紋提醒自己的媽媽不要再提小敏的事，以免引起她的傷心。

“你這孩子，一點都不懂得安慰人。”張紋的媽媽拿起手中的剪刀又問了小敏一句，“真舍得剪啊？”

“嗯。”小敏閉上了眼睛。

“行，那辛姨就給你剪一個最近很火的明星同款短發。”張紋的媽媽指着牆上的一張海報問，“小紋，這個明星叫什麼來着?”

“梁詠琪。”張紋拿了一張CD放到她媽媽新買的DVD機上，按下了播放鍵，音響裡徐徐響起淡淡傷感的女聲旋律——

“我已剪短我的發，剪短了牽挂……”

鋒利的剪刀劃過小敏順直的頭發，咔嚓咔嚓，如同刑具刀發出的無情審判之聲，對她進行着最後的控訴與懲罰。在閉眼的十多分鐘裡，小敏的眼角一直滲着無聲的淚水。我還記得唐少明曾經跟小敏說過，她披散着頭發的樣子很不一樣。小敏的心裡肯定有無法言說的難過。

小敏重新變回了小學那會的短發“假小子”，發不遮眉，有一種利落幹爽的學生感。她突然問道：“你們覺得我能考上大學嗎？”

我和小欣小鳳三人面面相觑，因為小敏從不提學習的事。

“考大學有多難，你們說是吧？”小欣試圖給小敏打氣。

小鳳接話道：“也不容易。不過你要認真學的話，還是有希望。”

小敏看向我，想從我這裡得到答案。以小敏的成績來看，我既不能打擊她，也不能給她假希望。我連自己的學途命運都惘然未知，更别說小敏的了。我心裡沒底，但我知道自己要想辦法幫小敏找回信心。

“我們一起努力。”我拍了拍小敏的頭，新短發有點紮手。

自從小敏回到學校後，唐少明時不時趁着晚自習巡班老師少，來課室找小敏。他想找小敏說一說他們之間的事，但都被沓小裕給擋住了。

這天晚自習下課後，唐少明在轉角的樓梯口等着小敏，說有事找她聊聊。

還沒等小敏開口，沓小裕沖上前一把揪着唐少明的衣領，用很不客氣的語氣說：“唐少明我警告你，别再來煩我姐！”

唐少明以一副蔑視的口吻對沓小裕說道：“這個時候開始知道關心你姐了？”

“她變成現在這樣都是你害的！”沓小裕氣紅了雙眼，揮起了手臂，卻被張紋攔下了。

“别再節外生枝了。”為了防止兩人再起沖突，張紋把沓小裕拽走了。

唐少明走向小敏，說：“我們聊聊。”

“我們沒什麼好聊的。”小敏往我身後躲了起來。

我護着小敏身前，對唐少明說：“小敏不想跟你談，你走吧。”

樓梯上下來的學生越來越多，交頭接耳聲隐約可聞。唐少明看了一眼我身後的小敏，離開了。

但我沒想到，這件事還沒平息，又掀起了另一場風波。

在下午放學後，程家華跑到我們課室，說有事找小敏。他一向都是來找吳昊或者韓婷婷居多，無端端地怎麼突然來找小敏。

我告訴他小敏不在，她去了校廣播室做節目。

“出大事了！”程家華把他的手機偷偷給我看，“有人在校園論壇上揭發小敏家和校長的關系。”

在程家華的手機上，我看到了一篇題為“成績墊底、早戀跳樓，她還能留在重點班，到底憑什麼？”的文章，裡面的内容描寫很明顯說的就是小敏，其中言詞誇張，頗有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落井下石。文章下面的評論充滿各種敵意，在不停地煽風點火。

“這文章到底是誰寫的？”我問程家華。

程家華搖搖頭說不知道，文章發布者是匿名人士。

雖說小敏和唐少明之間的早戀一事鬧到人盡皆知，但她和沓小裕入讀重點班、她爸爸和校長間的朋友關系這些秘密，除了我們幾個要好的朋友之外，小敏也沒有告訴過其他人。我思來想去，覺得唐少明的可疑性最大，便一氣之下獨自去體育班找他興師問罪。

體育班剛結束訓練，課室裡都是汗津津的男生，天氣太熱，有些人将衣服脫了，赤裸着上半身站在風扇底下争着吹風。

“唐少明，你給我出來！”我站在體育班門口氣鼓鼓大喊了一聲，瞬間引來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盯着我，随即便有人開始了打趣嬉笑。

唐少明走出來看到是我，穿上了衣服，以戲谑的語氣說道：“真是難得。好學生來找我有何貴幹？”

“唐少明你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小敏都那樣了，你是不是還想害她？”

面對我的發問，唐少明一副不知情的表情問：“李小藍你在說什麼？”

“你自己幹了什麼你心裡清楚！”我不相信他是無辜的，“你為什麼要在校園網上胡說八道？”

“李小藍你是不是讀書讀壞腦子了？”唐少明俯下身逼近我，“還是說你是故意來挑事的？”

我雙手叉腰試圖增加自己的氣勢：“想挑事的人是你。唐少明我告訴你，你如果不停止對小敏的傷害，我一定不放過你。”

“她不願意見我，是不是你從中作梗搞的鬼？”唐少明眼裡帶着一股不友好的殺氣。

“你這種人不配跟小敏在一起。”

“李小藍你别在這裡裝清高了。你和吳昊那些事，跟我們有什麼區别。” 唐少明說我和吳昊之間隻不過是沒有捅破窗戶紙，他說我一天到晚端着一副好學生的樣子卻接受着吳昊的好。相反，他覺得自己和小敏比我們勇敢，輕笑吳昊是膽小鬼。

“你說我可以，但不許說吳昊。”我氣得推了唐少明一把。

唐少明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這位體育生力氣不是一般大，我感覺自己的手都快被他捏碎了。

“放手！”吳昊趕過來甩開唐少明的手，把我拉到了身後。

唐少明嘴裡發出啧啧啧的戲谑聲，說道：“一個喜歡護短，一個喜歡救美，你們倆真是絕配。”

“我今天不想跟你廢話。”吳昊把自己的手機丢到唐少明懷裡，“這件事事關沓小敏，你自己去查清楚是誰幹的。”

唐少明看完那篇關于小敏的文章，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嘴裡罵着：“王八蛋，這到底是誰幹的！”

“這就是你所謂的勇敢。你那種不計後果的做法隻會讓沓小敏一次次受到傷害。唐少明，你從來就不懂得為沓小敏真正着想過。”

“我不用你教我做事！”唐少明把手機狠狠地往吳昊懷裡一拍，“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

唐少明走後，我問吳昊怎麼知道我在體育班。

“家華跟我說你為了沓小敏的事來找唐少明理論。你可真猛，一個人也敢來找他。”

“有什麼不敢的，唐少明他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我不成。”

吳昊歎了口氣，說：“他是不會吃了你，但我擔心他會傷害你。”

“也是，他連揭發小敏的事都敢做。”

吳昊搖搖頭說：“以我對他的了解，這件事不是他做的。”

“你相信這件事不是他做的？”我感到很吃驚，唐少明對吳昊那麼不友善，他還替這個人講話。

“沓小敏是他喜歡的人，他不會傷害她。”

“可是唐少明跟小敏談戀愛這件事，給小敏帶來了很大的傷害。”

“雖然說早戀這件事不應該，但也不全是唐少明一個人的問題，沓小敏也有責任。”吳昊看着我無奈地笑了笑， “感情的事很難說誰對誰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