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室内,隻有儀器低微的嗡鳴和白玲珑壓抑的呼吸聲。突然,一聲清晰冷靜的“報告”通過内部通訊器響起,打破了這片凝滞的空氣。
龍一如同接收到無聲指令的機器,瞬間起身,無聲地滑到門邊,驗證身份後打開厚重的隔音門。門口站着的是749局負責人江臨少将。他一身筆挺的制服,神情肅穆,眉宇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他快步走進來,在距離龍吟三步遠的位置立定,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彙報道:
“龍将軍,目标對象‘媚’拒絕配合任何常規審訊手段。他提出了一個明确要求——必須面見您和風将軍本人,否則,他拒絕透露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江臨的語氣帶着無奈和一絲請示的意味。他們并非沒有更激烈的手段,但考慮到‘媚’那具如同風中殘燭般的身體,以及他身上尚未榨幹的情報價值,投鼠忌器,讓他不敢妄動。
龍吟的目光從單向玻璃上收回,轉向江臨,清冷的眸子裡掠過一絲極淡的疑惑:“見我們?”
一旁的白玲珑也立刻擡起頭,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警惕和探尋,緊緊盯着江臨。
“是,龍将軍。他的原話是:‘見了龍吟,我自然會說。’”江臨确認道。
“呵,死到臨頭還擺譜?”風起發出一聲嗤笑,率先從舒适的椅子裡站起身,動作帶着一種慵懶的銳利,“走吧阿吟,去看看這位‘老朋友’還有什麼臨終表演。” 他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眼神卻冰冷如霜。
龍吟也随之起身,動作幹脆利落。她走到門口,腳步微頓,沒有回頭,聲音清晰地傳入白玲珑耳中:“白小姐,一起吧。”
白玲珑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和堅定,立刻起身:“是!多謝龍将軍!” 她快步跟上,與龍吟保持着半步的距離。
厚重的合金門在江臨的權限下無聲滑開,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微弱血腥味和某種能量抑制場特有的金屬氣息撲面而來。審訊室内光線慘白,冰冷的儀器環繞。‘媚’被牢牢禁锢在一張特制的金屬椅上,手腕、腳踝甚至頸部都扣着閃爍着幽藍光芒的能量抑制環,連接着複雜的管線。他顯得更加瘦削,臉色灰敗,眼窩深陷,唯獨那雙波光潋滟的眼睛,依舊閃爍着病态的、狡黠的光芒。
龍吟徑直走到‘媚’對面的椅子前坐下,背脊挺直,姿态如同審視獵物的女王。風起則沒個正形地靠在審訊桌邊緣,雙臂環抱,居高臨下地睨着‘媚’,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
“喲,聽說你點名要見我們?怎麼,是有什麼感人肺腑的臨終遺言要交代?”風起的聲音痞氣十足,帶着濃濃的諷刺。
他故意湊近了些,像打量一件即将報廢的器物,“啧啧啧,瞧瞧這身‘皮囊’,都快散架了吧?”
‘媚’艱難地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沙啞幹澀,如同砂紙摩擦:“遺言?呵……風将軍說笑了。我隻是……想告訴你們一個……被埋藏了太久的真相。”
他喘息了一下,渾濁的目光死死鎖住龍吟平靜無波的臉,“你們……難道就不好奇……當年……憑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是如何……抓住你們幾位……龍族尊者的嗎?”他刻意加重了“龍族尊者”幾個字,帶着挑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就算……離開了昆侖祖地……你們的實力……會被壓制……但也不是……區區修士和凡人軍士……能觊觎的!”
風起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區區’?‘媚’,你這記性是被内丹蛀空了嗎?當年圍剿我們的修士大軍,浩浩蕩蕩幾千人,各門各派壓箱底的‘老古董’都蹦出來了,那陣仗,啧啧,可威風得很呐!怎麼到你嘴裡就成‘區區’了?”
龍吟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屬扶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發出清脆的微響。她的目光深邃如古潭,直接穿透了‘媚’的故弄玄虛:“你想說,是青丘白氏……出了力?” 她的語氣平淡無波,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往事。無論幕後黑手是誰,輪回的結局早已注定,追究細節,于她而言意義不大。
‘媚’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眼中閃過一絲被戳穿的狼狽,随即又被一種扭曲的得意取代:“聰明!……不愧是……龍将軍!”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胸腔如同破風箱般起伏,“沒有……青丘帝君……白芷的默許……和她親自傳授的……‘鎖龍逆靈大陣’!就憑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連靠近你們……都做不到!”
“她教了你陣法?”龍吟追問,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
“……是!”‘媚’咬牙承認,仿佛用盡了力氣。
“那麼,”龍吟微微向前傾身,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了整個審訊室,連空氣都似乎變得粘稠,“你煞費苦心要見我們,究竟想……要什麼?”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直刺‘媚’的靈魂深處。
‘媚’被那目光看得心底發寒,仿佛所有的算計都被瞬間洞穿。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如同即将溺斃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交易!……龍将軍!……我們做個交易!”他急促地說道,“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所有!……散布在世界各地的……‘長生組織’據點、首腦名單、他們掌握的關于龍脈的核心秘密。所有!……換你……保我一命!如何?” 他死死盯着龍吟的眼睛,抛出了最後的底牌——揭露青丘帝君,正是為了增加籌碼,迫使龍吟為了對抗青丘而保下他這個“證人”!
龍吟靜靜地聽着,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直到‘媚’喘息着說完,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如同冰泉流淌,瞬間澆滅了‘媚’眼中的希望之火:
“你背後,還有哪些勢力加入了‘長生組織’?”
“是誰在主導那些禁忌的‘長生實驗’?”
“關于龍國龍脈的分布、節點、封印弱點……他們知道多少?”
“他們……具體打算怎麼做?”
龍吟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語速平緩卻字字千鈞,每一個問題都精準地刺向“長生組織”最核心、最緻命的秘密!這些問題所涉及的情報深度和廣度,遠遠超出了‘媚’的預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保命”的籌碼所能涵蓋的!
‘媚’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他猛地瞪大那雙漂亮卻因極度驚恐而扭曲的眼睛,如同見鬼般死死盯住龍吟,嘴唇劇烈地顫抖着,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漏氣般的抽噎聲,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巨大的、冰冷的恐懼如同毒蛇般纏繞住他的心髒——她怎麼會知道這麼多?!這些深埋于世界陰影之下的核心機密,任何一項洩露都足以引發滔天巨浪!一旦從他口中說出,别說龍吟保不住他,那些隐藏在幕後的龐然大物會瞬間将他連同他知曉的一切都徹底抹除!他自以為精心策劃的保命底牌,在對方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簡直如同跳梁小醜般可笑!
“你……你……” ‘媚’的瞳孔因極緻的震駭與絕望而渙散失焦,身體如同癫痫發作般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起來,帶動着禁锢他的沉重合金椅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他感覺自己像一隻被釘在解剖台上的蟲子,所有秘密都無所遁形。
“不說?”風起的聲音帶着一絲不耐的冷意,打破了審訊室裡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踱步上前,修長的手指隔空點了點‘媚’那具正在迅速衰敗的軀殼,“也行。反正你這具‘容器’眼看就要報廢了。你既然能玩‘借屍還魂’的把戲,附身了多少次?我自然也有法子……隻留下你這縷‘殘魂’慢慢拷問。”
他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目光掃向江臨,“甚至不用我親自動手。龍國的749局,最擅長的就是對付你這種‘特殊存在’。你以為這裡的能量抑制環就完了?他們專門設計的審訊室,磁場幹擾器……有的是辦法讓你這孤魂野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試試嗎?”
“不!!!”‘媚’發出瀕死野獸般的凄厲嚎叫,最後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虛無的稻草,歇斯底裡地嘶喊:“我要見鄧老!見你們的國主!否則……否則我立刻自爆!你們休想得到一個字!!” 他錯了!從一開始就該直接要求面見最高掌權者!他不相信,面對“長生”的終極誘惑,這位龍國的當代人皇能不動心!古往今來,多少明君聖主,最終不都倒在了對永恒權力的貪婪之下?
龍吟甚至沒有看‘媚’一眼,仿佛那刺耳的嚎叫隻是背景噪音。她微微側頭,目光平靜地落在白玲珑身上,聲音清冷如常:“内丹,你現在可以取回了。”
“是!多謝龍将軍成全!”白玲珑的聲音帶着難以抑制的激動和深深的敬畏,對着龍吟深深一躬。青丘帝君白芷當年的所作所為,為情昏聩,背叛同族,簡直是整個青丘的恥辱!龍吟非但沒有遷怒青丘,反而在此刻給了她取回至寶的機會,這份恩情與胸襟,讓她發自肺腑地感激。在這靈氣衰微的末法時代,失去帝君庇護的青丘,生存本就步履維艱,這顆千年内丹,是族群的根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