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親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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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行不多久,靳威突然腳步一頓,做了個手勢,親衛們會意,立刻雁翅狀排開,凝神戒備。
細聽了一會兒,靳威朝右側方跨出幾步,伸手撥開一叢茂密的枝蔓,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衆人看去,正見到不遠處的草地上有個纖瘦的身影正在痛苦掙紮。
年輕的身體如同抻至極限即将繃斷的弓弦,時而拉伸成令人觸目驚心的弧度,時而團成支離嶙峋的山石。
玉石般瑩潤的小臂正被主人死死咬在嘴裡,殷紅的血線蜿蜒攀爬而下,如同手繪的嬌花。
濕透的發絲蕩開,露出一雙迷茫痛楚到沒有焦距的麋鹿般的眼。
本該是一身狼狽,那張偶得一顧的芙蓉玉面卻似能照亮這昏暗的天色。
一種凋零的、殘酷的美。
靳威深褐色的瞳孔猛然一縮。
耳邊這時傳來戊乙道人夢呓般的喃喃聲:“小道還是個小童時,每日攬鏡自照,幻想有一天突然生成天人般的容貌,大約就是這樣的哇。”
那掙紮中的人一身衣衫盡數濕透,牢牢裹在身上,動作間曲線起伏,丘壑山谷錯落。
周圍有抽氣聲響起,靳威頓生不悅,厲聲脫口道:“都轉過身去!”
本有些失了神的親衛們轟然應諾,下一瞬齊齊轉身。
戊乙吓得一個哆嗦,還來不及想明白那句異族語是什麼意思,就慫肩縮脖兒地跟着親衛們一同轉身,直挺挺地站成一排。
過了一會兒,道人反應過來,不由得撓着大腦袋疑惑道:“不對啊,這不是個男娃娃嗎,雖說生得好看了些,可善信士也用不着這麼兇神惡煞的,連看一眼都不許吧?”
親衛們聞言一陣騷動,戊乙卻控制不住好奇心,大着膽子偷偷朝後面瞧——
“咦?”
入目就見那吓煞人的男子早已把漂亮男娃抱進懷裡,正在上上下下地仔細查看,看起來很是上心的樣子。
聽到戊乙的話,男人動作一頓,擡眼望過來:“你說……他是個小郎?”
戊乙道人猶豫了一下,還是磨蹭着挪了過來,又抻着脖子仔細瞧了瞧:“沒錯哇,就是個男娃!有什麼不對嗎?”
不,沒有不對。
恰恰相反,聽到道人這句肯定的話,靳威反而覺得從與這個少年第一次見面後,就一直盤旋在心頭上的那股子違和感陡然消散,就好像他天生就該是“他”,合該是個少年……
“善信士認得這個男娃?”
靳威含糊應了一聲,禁锢住少年掙動的身體,催促戊乙:“他除了手臂之外,身上并沒有明顯傷口,你來看看他這是怎麼了。”
說着,他又捏住少年下巴,輕聲誘哄道:“好了,沒事了,快松開吧......乖,手臂都咬傷了......松口。”
戊乙歎一口氣,左瞧右瞧,皺眉道:“瞧這模樣,應該是這男娃娃丹石發作了。唉,你就算跟他說話他也聽不進去哇,還是把他嘴巴捏開吧……對了,小道藥箱裡有軟木,恰好用得上。”
一邊說,戊乙一邊回頭去翻藥箱。
可等他回過頭的時候,眼珠子都差一點驚掉了。
因為那個丹石發作的男娃不但聽話地松了口,還一邊發着抖一邊往抱着他的男人懷裡鑽,甚至還特意避開對方遞過來的寬厚手掌,隻死死咬住對方肩頭的衣料,一副全心信賴的模樣。
“這,這不合常理哇!”戊乙傻眼了,手忙腳亂地去探少年的脈——
“對哇!正是丹石發動的症狀沒錯!不對不對,既然發動了,這個男娃娃的神智為什麼還會如此清晰?這,這不對哇!”
靳威沒管一臉傻的戊乙,心思全放在眼前的少年人身上。剛才他見到對方這副糟糕的模樣時,心裡就有了隐約的猜測。
因為他曾親眼目睹過蘭師傅丹石發動時的情景,隻是比少年今天表現出來的要慘烈得多。
戊乙的話讓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