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與秦秋一路披着月色直奔青村。
那夥人販子給他們指了一個大概的方位,一路尋去,天色微明時,終于尋到妖氣。
二人停在村口的一座土地廟旁。土地廟用粗粝的石頭壘砌,偶有一兩棵雜草從石縫中探出頭來。廟門低矮,門上挂了兩三根褪色了的紅布條,在缭繞的晨霧中随風飄起,遠遠看去如同鬼魅在向路過的行人招手。
“師兄,這裡妖氣很重。”秦秋警覺地打量四周,手摸向流英錘做好準備。
裴玄點點頭,走在前。
村裡的方向傳來點點腳步聲,裴玄停下步伐,隻見兩名身着藏青衣服的男子靠近土地廟,手上端着托盤,盤上擺滿瓜果。
村民注意到兩人,目光警惕,隔着霭霭白霧厲聲問道:“你們是何人?”
裴玄抱拳客氣道:“我與妹妹欲往陵州途徑此處,一路奔波風餐露宿,想在村裡讨碗水喝,歇息片刻。”
說着,拿出赤紅的狐狸毛給他們過目。
村民接過狐狸毛并未多看,目光直接越過裴玄定在他身後的秦秋身上,二人互相換了眼神,側過身子讓出一條路:“進我們村得先到土地廟拜拜,土地神應允,才能放你們進。”
裴玄和秦秋進了土地廟,廟裡一座泥塑土地公,樣貌和善,身上因年久而布滿裂紋,面前堆滿貢品,香爐中的香燭已快要燃盡,袅袅餘香撲鼻,充盈小小的廟宇。
廟門突然被風吹上,緊接着煙霧越來越濃,帶着火苗的炙熱遊走在二人之間。
“除妖師?”
神像内部傳出尖細刺耳的聲音,雌雄莫辨。
秦秋朗聲道:“你又是什麼不入流的小妖?敢不敢出來跟我的錘子碰一碰?”
“哈哈哈哈——”神像發出癫狂瘋魔的笑聲,像是從喉嚨頂部發出,如同指甲劃過銅鏡,尖銳得直刺痛耳膜。
“小娘子生得如此貌美,沒想到是個烈性子,”神像止住笑聲,聲音突然變小,“你放心,一會我定會好好疼愛你,讓你死心塌地地為我死去。”
裴玄面色沉下來,飛出青風劍刺入神像,“咔嚓”一聲,神像登時碎成粉末,漫起濃重的煙塵。
一個矮小的赤色身影在煙塵後顯現,高不過兩尺,身寬大約也有兩尺,是個方矮的胖子。兩隻狐狸耳朵尖尖,一根毛絨絨的尾巴又粗又長,直豎在身後。
煙塵散去,狐妖臉露出,尖嘴尖腮,眼睛細長,一口豁牙,但偏偏兩顆鋒利的犬牙露在外面,抵着下唇合不攏嘴。
秦秋譏諷道:“都說狐妖大多貌美,沒想到竟還有這般長相。”
狐妖眼睛眯起,整個身子“噌”地向秦秋彈去,秦秋立刻掄起流英錘沖着他的臉砸下,誰知他雖肥胖,動作卻極快,飛在
空中突然變了方向,轉而攻擊裴玄。
裴玄不慌不忙以劍相抵,狐妖的利爪“刺啦”劃過劍身,沒想到力道極大,震得裴玄手掌微微發麻。
“臭除妖的,還有兩下子。”
裴玄正欲再次出手,狐妖卻向後一躍,退回供桌,臉色陰沉,爪子處開始滴血。
“傷了我的纖纖玉手,破壞我在美人面前的形象,該死!”狐妖啃掉劈了的指甲,咬牙切齒再次撲向裴玄。
這次他直接對準裴玄的腦袋。
裴玄目光凜然,青風劍閃過一道青光,在他身前化作遊龍,張開血盆大口,要将狐妖吞沒。
同時秦秋繞到狐妖身後,揮動錘子形成一張風網,自上而下鋪天蓋地而來,将狐妖死死圈住,不留一絲逃跑的機會。
狐妖再撤已是來不及,索性破罐子破摔,在空中扭動身體,全身關節開始變形,很快分裂成三個身體,同時周遭漫起赤色的妖氣,裹挾着他刺耳的魔音想要蠱惑二人心智。
“雕蟲小技。”裴玄瞄準最中間的肉身,劍與青龍同時出擊,正中狐妖胸口。
其他兩個分身消失,妖氣盡散,狐妖倒在地上,一團身體被尾巴圍起,梗着頭,死到臨頭反而哈哈大笑。
裴玄一劍插入他的爪子,将他牢牢釘在地上,修長的食指與中指夾着一張除妖符,冷聲道:“将死之妖,有何可笑?”
狐妖晃動尾巴微微遮住眼睛,露出一角,閃爍精光:“青村共有一百八十九人,女子不過三成,你可知為何?”
裴玄道:“我聽說你讓他們供奉未出嫁的姑娘,以保他們平安富貴,想來不少女子落入你手。”
“我這種妖與普通的妖不同,雖為狐妖,但自土地而化,受人供奉,做太多惡是要遭天譴的,所以我從不逼他們。”
青風劍刺深一寸,裴玄不耐煩道:“為自己開脫的話,死後再去說吧。”
說着,另一隻手凝起一道青光,就要向狐妖襲去。
“且慢!”狐妖尖叫,“殺了我,青村人都會死!”
青光在他面前一寸止住,裴玄收回手,“你這是何意?”
狐妖道:“你以為天下真有這等好事,隻要将女子獻出,這些男人便坐享其成?你聽我說完,就知道責不在我,我隻是成人之美。”
“大概七八十年前吧,我記不太清了,我化妖已久卻總不得長進,隻能靠附身在土地神的神像中受人供奉,吸點靈氣。”
“當時青村有個出了名的懶漢,好吃懶做瘋瘋癫癫,靠他妹妹做些針線活兒為生。那一日他喝醉了酒卻沒錢付酒錢,被人打斷了腿,爬到我這廟裡偷吃貢品。”
狐妖一邊瞅着裴玄的臉色一邊回憶:“我裝作土地顯靈,告訴他隻要給我獻上一個黃花大閨女,我便保他一輩子有享不完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