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上回吳淩與自個兒作對,眼下不由覺着巴适,她譏笑道:“哼,叫她克死自家男人不算,還管别家閑事,報應!”
小英戳了一下她,靠過去,擰眉低聲道:“莫在外頭說,旁人聽見嘞。”
“怕撒子?”她反而昂首挺胸,暢快地說:“她要使咱,還能打咱不成!”
“她不能,吳義德可能。”
她當即噤聲,撇了撇嘴。
小英壓低聲說:“你就當她是補的,耍麻将讓她頂,叫你當媒婆便不理。”
有些意外地瞧小英,她語調随降低,“覺你瞧她順眼嘞。”
見已到自家門前,小英說:“外頭不便,去我家裡坐說?”
她看一眼日頭,繼而低頭瞥耍娃娃的孫女,琢磨不久,側目對小英,“來我家吧,好安置娃兒。”
小英了然答應,跟她進許家的院門。
曉得她抱娃兒不便落門闩,她關門間小英說:“我幫你落。”
“不必嘞。”她手離門,移眸仰頭瞧一眼天上,“娃兒娘應當要回來嘞,家裡又是咱兩個,不上闩莫得事。”
既然她往裡走,小英便跟她同行,瞧娃兒對娃娃說不清的言語。
“瞧着娃兒不咋胖,倒是蠻有精神。”
她上石階,快一步進屋,向小英側過頭勾唇,“叫我這樣仔細養着,不活分就怪了。”
她走近床,欲叫小英來坐,卻聽小英說:“好些女子都說你疼她們母女,我見你也是真的疼,莫不是當真嘞?”
雖一時分不清自個兒裝樣子抱娃兒不放,或旁的,她停頓片刻就把專神擺動娃娃的孫女放床上,轉過身,“和男人不能來硬的,兒子也是。眼下他顧着老子,以後哪裡說得準?”坐床,目光示意身邊,看小英坐下間,頗為無奈道:“我不裝一裝,叫他顧不上這賠錢貨,萬一他真莫得嘞生兒子的念頭,”朝後瞧娃兒頭頂的小啾啾,眸色淡漠地移向小英,“許家該這兩個賤人占嘞,我那個死鬼準不放過我!”
秀芬瞥向娘和嬸嬸間,餘生弟掠過的眸不曾看到一道身影從推大的門縫進來。
秀芬抹去臉上的汗,一聲不響地竈房放下半身高的竹筐,氣喘籲籲地慢走屋前,正要擡腿跨進門檻……
“那你要裝到哪日?外頭好些兒媳有的都敢怨自個婆母不好嘞,你要是再裝,說不準有的敢翻天。”莫見過這費心在兒媳身上的婆母,而且她從前行事幹脆,眼下的不同讓小英覺有趣,朝她笑說。
她亦曉得那些女子翻不了天,在娃兒動娃娃的呀呀聲中,不在乎地翻一白眼。
“這些日子我兒子不光高興,還念我的好,活全是那賤人,閑嘞伺候我捶背撒子,我咋會丢了好處?”她得意的笑眼掠過遠處半開的屋門,低眸瞥朝自個兒伸手的娃兒,“等正漢不惦記娃兒嘞,我再叫她娘自個兒伺候。”
她笑語似說高興的事,秀芬不敢置信的神情滲進寒涼,心比怕她自個兒勞累,趕回來的腿還酸痛。
僵硬的手緩慢握拳,指尖的泥土似要嵌進掌心的肉,她溢淚的雙眸失望地注視厚重的木門,像是能從中看到門後的嘴臉。
多想沖進去吐露失望,大聲說心裡的壓抑……女兒的小動靜令她止步,上回的打罵曆曆在目,她不敢,也不能。
她無力的腳步沉重地走下去,回竈房裡呆了許久,靠門的背慢慢向下磨蹭,粗砺的門闆刮蹭衣裳的聲音細碎,猶如皮肉抽絲遲緩抓心。
能信的男人不在,她手抓緊膝頭布料,想到自個兒生的女兒,定神有意馬上奪回。
起身間,回屋的念頭歸置,她抹去泛紅的眸子不斷的淚水,去背上竹筐,至門前停頓良久,濕眼晾幹方才起步。
正屋門前不遠處,她咽下心痛,伴着濃重的吐氣開口:“……娘……”不曉得為撒子,她叫不出來。嗓子裡堵着,忍着淚,好不容易叫道:“婆……婆母,我回來嘞!”
即使下莫大的決心,依舊叫不出那聲娘,她強逼自個兒忍,裝作沒看見婆母錯愕的神情,移眸瞥小英,扯一抹笑,“嬸嬸來嘞。”停下腳步,突然想起,“婆母說今兒和嬸嬸耍麻将,我忘嘞。”
小英看似莫得變化,在她看不見處,搭床邊的手壓重幾分。待她與自個兒言語,小英彎一絲淺笑,低了低頭,“是嘞,耍完和你娘磨磨閑。”眸子因她走近而不再遠看,語氣越發平穩地說:“我兒媳回來莫得?回來我便回去,她莫得鑰匙。”
“後頭走嘞。”說話間,她于婆母近處留步俯身,撇眼看婆母後側看她,叫娘的女兒,“我怕婆母看顧乖……太累,便快些挖菜,琢磨回來顧。”
“你在外頭也累,回來該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