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女子呆滞不解,身邊人拽了拽她衣袖,她回過神聽低聲說:“應當你陪着接生,莫得叫莫家的生兒子,莫家的怪你嘞!紅蝶都不理她,你也莫理她!”
有人氣惱,有人喜,前兩年生過男娃兒的孕婦完全不愁,盡管算命是兒子,但若是女兒,也有些好處。
紅蝶身邊的女子看到緩慢上山,毫不惱的孕婦平靜的神情,便悄悄扯了扯紅蝶背簍的帶子,壓嗓子說:“你瞧,章家的上山莫得你想那麼不安逸,你莫操心。”
紅蝶真是看不過眼,鋤頭指着馬家的,“哪個曉得是不是裝的,你看她,三四個月就這樣不穩。”鋤頭朝下掃,“這山坡又斜,莫說你當年懷小葉,我當年利落,帶小易,有一回也險些滾下去。”
慧貞有時真不懂她咋想,管閑事也不顧自個兒有多少精神,攔了這麼多回,莫得耐心再攔下去,慧貞又搬出老話:“哪個女子不是這樣過來的?管小易莫得管夠?真是仗着你男人莫得功夫管你。”
提起管她,她吐氣都慢了一瞬。看她垂眸不吭聲,慧貞當是吓住她嘞,想拉着她快去上山挖菜,早些回家陪女兒,卻見她驟然扛着鋤頭,似乎要往山上走。
小水她娘捏緊花的手失力放花歸于黃土,隐下深處的柔軟,跟她們上山。
紅蝶退回步子,朝莫家的翻一眼白,反她們的步伐走向秀芬,對小蘭說:“小娃兒遭不住痛才哭,陪娃兒熬過去就得。”看一眼身邊側看的女子,淺笑道:“不能說娃兒難哄。”
小蘭似懂非懂地點頭,“那我以後要娃兒和嫂嫂學!”
小蘭輕快的步伐很快走到前頭,将幾個年歲大的落後面,秀芬折着花莖,專注将花莖編成環。
綻放的花朵還有在土壤裡的鮮活,如同新生的娃那樣惹眼,她瞧花環醒目的色彩,唇間彎起淺弧,給身邊人瞧,“好不好看?”
小蘭看一眼,笑點頭道:“好看嘞,你娃兒準中意。”
小蘭話音剛落,後面的一個婦人身後的娃兒高興地招手像是夠花。
婦人對小蘭笑說:“他也覺嘞,你娃兒準一樣。”
紅蝶跑上去和馬家的女子說完後,奔着婦人背後的兒子來,惬意地摸摸大胖小子的臉,“娃兒還是幾個月讨喜,不像小易不安分。”話語間流露相反的思念。
慧貞本心不想過問,但看她滿眼高興,躊躇良久把她拽過來,“你要咋幫她?”
紅蝶忽然一懵,抹去額上的汗,喘息略重地走,“左右要給嬢嬢帶菜,幫她帶幾把也一樣的。”
“……”慧貞撇眼歎一口氣,“嬢嬢幫你看顧小易,弟妹能幫你做撒子?”
她不在乎的樣子:“順手的事。”
上回嬢嬢幫秀芬擋了些打,秀芬心裡記着嬢嬢的好,聽她們閑話神情不同莫家的那般抵觸,笑眼懷着感激。
唇泛白的女子手提半空的竹筐輕晃,腦袋後側,詫異地瞥紅蝶,“你咋讓她看顧嘞?不怕娃兒學壞。”本就莫得女娃兒樣子,眼下還讓那個看顧,不曉得當娘的咋想?
隐而不露一絲不悅,紅蝶被撚花憨笑的娃兒柔軟眼色,“嬢嬢有撒子壞哦?她願意幫忙顧小易,已是好人嘞。”
她不露痕迹地撇眼,蹲下持小鋤頭挖野菜,瞧挖出的洞,忽看走前面的紅蝶。
“小易大小水好幾歲,咋莫得穿耳洞哇?”
“她怕痛,我和她爹想過幾年的。”紅蝶将一把野菜扔身後竹筐,聽見女子說:“生娃兒還痛,以後不生嘞?不是富貴命,矯情撒子哦。”
莫聽到紅蝶接話,她嘴角垮下來,眸子顯幾分不快,翻了個白眼,順勢瞥手腕套花環,手拿野菜的秀芬,斜身接近,語氣随意地說:“我娃兒過幾日該打嘞,你娃兒哪日打哇?”
“……”這幾月活莫斷過,白日伺候老小,夜裡伺候男人,秀芬不得空想耳洞。
忽聽她問,秀芬一時莫反應過來,沾泥土的手輕握野菜,遲緩地擡起。手腕的花環不由想女兒,耳邊仿佛飄着女兒可憐的哭聲,她生了不願的念頭。
女子方才言語掐斷她心思出口,她思索片刻,伸向背後竹筐,語調稍虛地說:“等得空問一問我婆母。”
平日女兒哭不見婆母理會,莫說那樣麻煩的事,她以此當由頭應當穩妥。
話語未必可信,但許家婆媳打罵傳遍巷裡,莫家的曉得十有八九可信,卻不罷休:“你男人賺錢養家,咋說也該叫你管家裡,不應當遭她壓死啊。”
哪有叫人不敬婆母的,女子擺明有壞心思,她礙着同巷住,不好說撒子,莫得接話,小鋤頭一下一下地挖着。
縱使心存不滿,回來路上女子們仍有說有笑。小水的娘見小蘭和兩個女子手腕也戴起了花環,便消退了心裡顧忌,俯身折斷一朵粉花的花莖,同黃、紫花纏繞,編一三色手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