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中。
時愚是被雷聲驚醒的,他滿頭大汗地從夢中掙紮出來,就透過軒窗看到素來明澈幹淨的仙界雲海被陣陣陰雲覆蓋,金色的閃電不時穿梭在雲層中,最終都彙聚向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是……
時愚挪動着虛弱無力的身體緩緩下床,一手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一股前所未有的擔憂和恐懼正撕扯着他的靈魂。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但還是遵從着本心朝司命殿外走去。
天樞設下的結界隻會攔住外面的人,并不會傷他,而且在天樞的計劃裡他也不該醒來得這麼早。
時愚忍着心口的靈魂深處的疼痛,一步一頓地走出了司命殿,向着雷霆彙聚的方向走去。
誰知剛走出了司命殿沒多遠,就聽見了雲端欄杆邊上的兩名仙子望着滿天雷雲,愁容滿面地說着。
“這都有八日了,那魔胎居然還沒死。”
“聽說他是上古莽荒的魔主轉世,天生魔心魔骨,輕易死了反倒不正常,幸虧他偷偷逃出仙界時,被飛升回天的臨仙師撞見了……不對不對,應該是聖族少主,臨仙師是聖族遺落在外的小少主,生來便有淨世眼,一眼便能看穿人的真身,那魔胎自然逃不過臨少主的法眼。若不是有臨少主在,待那魔胎覺醒,不知又會給三界帶來怎樣的災禍?”
“可惜,那個收留魔胎的罪魁禍首被司命星君保下來,照我說,那個時愚不管知不知道魔胎的身份,可他時家畢竟收留魔胎多年,差點鑄成大錯,理應重罰,而且時愚那個蠢貨還總是恬不知恥地糾纏帝和皇子……”
“你說什麼?”站在兩名仙子身後的時愚突然出聲。
兩名仙子被吓了一跳,回身看過去,發現是時愚,就更生氣了。
隻是不知道為何,今日的時愚雖然臉色慘白憔悴,可清冷而立的模樣與往日完全不一樣,周身的氣質如星寒如月明,竟好似變了一個人。
這氣場一變,讓他那副本來就好看的皮囊越發好看。
兩名仙子看着人,不禁發呆,臉頰微紅,随即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對時愚犯花癡,不禁更生氣了。
“說你恬不知恥地糾纏帝和皇子!”一名仙子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說道。
若是往日時愚聽到這等辱罵,自然會惱羞成怒,而今日的時愚竟全無反應,眼中冷漠如萬裡冰封,寒聲道:“你說誰是魔胎?”
兩名仙子不由一哆嗦,實在此時的時愚冷漠得可怕,看着她們好似看着死物。
另一名仙子鼓起膽子開口道:“時愚,你裝什麼無辜?誰是魔胎,你會不知道?你父母收留了那個時一,你又将他留在身邊百年,你敢說你不知道?”
話音落,時愚聞言毫無反應,隻是冰寒的眼眸低垂,啞聲問道:“是魔胎又怎樣?”
仙子聽了,火氣頓時上來了,“怎樣?那可是魔!天生魔胎,理應處死!帝和皇子和臨少主大義,判那魔胎于誅仙台上受罰,懲天雷九九八十一道,誅其神魂,滅其肉身,永無複生之日。”
時愚瞳孔一縮。
……
仙界雲崖,這裡能俯瞰到整個仙界的美景,也是唯一沒被雷雲遮蔽的聖地。
由此崖邊向西方眺望,能望見漫無邊際的絢爛晚霞,夕陽垂落于雲海,半輪紅日被萬裡柔雲輕輕托舉着。
“阿和,我聽說天尊有意為你我二人賜婚。”
臨清瓷穿着一襲矜貴聖潔的鎏金白衣,與身為臨仙師時的清貧打扮完全不同,他如今是聖族的少主,有父母疼愛、族人愛戴,臉上的笑都透着溫情。
但與臨清瓷的欣喜不同,墨色長衫的帝和冷着一張臉,幽深的眸毫無神采,冷淡道:“我會回禀父尊,拒絕婚事。”
臨清瓷一愣。
畢竟人間七世虐戀輪回,不僅仙界衆人認為二人情深似海,理應在一起,就連臨清瓷也是這般認為,尤其他後來知道帝和每一世都為他落發出家、終身不娶,更是感動不已。
更何況,以他如今聖族少主的身份下嫁給帝和,無疑會成為他争奪仙尊之位的助力。
“為什麼?”臨清瓷失聲問道。
帝和終于轉身看向臨清瓷,往日的柔光神情已不在,他也在心裡問自己:為什麼?明明神态、舉止、性格,甚至連說話的聲音語氣都一模一樣,為什麼會不是?
為什麼會不是他一直找的那個人?
帝和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人,若是說初見臨清瓷,他還會迷惑,但經曆了七世輪回,他清楚地知道眼前這人再像,也不是他一直等待、一直尋找的那個人。
與此同時,一名天兵匆匆趕來雲崖,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啟禀九皇子,不好了,有人擅闖誅仙台,意欲阻止雷刑,救那魔胎!”
帝和聞言皺眉。
……
誅仙台下。
成百上千的天兵攔截着白衣染血的時愚,明明人數是他們這群天兵占優勢,可他們面對那白衣持劍的人時竟不由地恐懼。
時愚提着一把半路搶來的劍,一路殺上了誅仙台,那般瘋狂的模樣讓一衆天兵都膽寒。
落雪的劍尖摩擦着地面,時愚步步走來,天兵步步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