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子彈脫離槍膛,正中紅心,精準得不差分毫。
沈故皺了皺眉,低眉看着懷裡的少年,“你抖什麼?”
餘溫并沒有看槍靶,而是垂着眼眸,額角不斷冒出冷汗,連嘴唇都有些發白。
從沈故的角度,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少年顫抖的睫毛,像跌入陷阱的惶恐小獸,隻敢瑟瑟發抖,卻連嗚咽聲都不敢發出,怕被獵人發現自己已墜入羅網。
沈故難得反省了一下自己,一臉正經道:“怕我?”
餘溫細細喘息着,側頭瞥了一眼沈故……翻了個白眼。
沈故:“……”
他想,他這一年來是不是太寵這小孩兒了?一開始又慫又乖的,像隻可憐巴巴的貓崽子,現在“貓崽子”竟然學會用肉爪子撓他了!
沈故氣笑了,“你怕開槍?”
餘溫:“……”
少年被戳中了心事,白皙的臉蛋上閃過一絲僵硬。
沈故冷了臉,“為什麼?”
餘溫的身份要求他沒資格怕開槍,說出去都讓人笑話,邊境第一毒枭的兒子怕開槍?!
自從半年多前餘溫鬧了那場胃病後,沈故對他的态度就變了,或者說沈故爛透的良心又好死不死地跳了兩下,他對餘溫生出了一股沒緣由的愧疚,這股愧疚仿佛來自靈魂的本能,冥冥中在警示着什麼。
但沈故身為一個訓練有素的卧底,決計不會讓這種莫須有的感情左右判斷,他依舊打算利用餘溫打入餘氏集團内部,但同時他也不希望餘溫在餘氏集團那種虎狼之地丢了性命。
所以,這半年多來沈故一直親自訓練餘溫,和一開始小打小鬧的訓練不同,他為餘溫量身制定了訓練方案,從格鬥技巧到冷熱/兵器的運用,他教給餘溫的都是最實用的保命技巧。
而餘溫的資質很好,甚至說得上萬裡無一、天賦極佳,連麥盧那種粗漢都會不禁感歎——如果餘溫能出生在和平國度裡,也許能成為校園的天之驕子、國家的棟梁之材,但他出生在了最混亂的灰禁區,過目不忘的大腦、矯健敏捷的身手注定他隻會淪為上層欲望的工具。
“說話,為什麼?”沈故厲聲道。
餘溫咬了咬下唇,“我不怕開槍,我隻是害怕槍聲。”
沈故:“……”
心說,有什麼區别?我倒是真養了隻貓崽子,“鞭炮聲”大一點都會往主人懷裡鑽。
餘溫看向自己顫抖舉槍的雙手,嘟囔道:“不用你教,我自己适應一下就好了。”
沈故冷“呵”一聲,撤下了自己手,貼着餘溫的後背站着,也不挪地方,一副流氓樣道:“行呀,開槍給我看。”
隔着T恤,沈故炙熱的體溫從後背傳來,餘溫更緊張了,握槍的手也抖得更厲害。
這和考試時老師站在背後監考、動手術時院長貼身旁觀一個道理,反正不幹人事。
而沈故貼着餘溫的後背站着,少年身上檸檬沐浴液的味道幽幽入鼻,他有時真的會迷惑,明明用的是同樣的沐浴液,為什麼餘溫身上的味道永遠那麼好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餘溫保持這舉槍的動作足足僵持了十多分鐘,愣是沒按下過扳機,射擊室安靜得連個屁聲都能聽見。
“行了,今天就到這兒。”
沈故忍不下去了。
因為身高差,沈故手欠地撸了兩把餘溫的頭發,然後把下巴墊到少年的腦瓜頂,伸手卸了他手中的槍。
槍脫手的那一刻,沈故能明顯感覺到餘溫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
他随口罵了句,“小廢物。”
臉色慘白的餘溫當即不服氣地回怼道:“我不是小廢物,再給我點時間,我能開槍的,我會變成最厲害的神槍手!”
沈故:“呵,神槍手?你知道整條邊境線,甚至國内外各大軍團乃至私人武裝中,誰才能被稱為最厲害的神槍手嗎?老子我!”
餘溫撇了撇嘴,“你每天都在吹牛。”
沈故:“吹個屁,你知道國際上有多少人開出天價支票,就隻是為了請老子暗殺一個人嗎?這一年來為了訓練你這小崽子,老子一次外快都沒接過,天天悶在這破營地,走!今天不練了,陪老子出去樂樂。”
餘溫掙紮着某人的魔爪,“我不去……”
他不傻,知道這些餘氏集團的雇傭兵所謂的“樂樂”,九成九是去“銷金窟”找女人,畢竟迪米、麥盧每次出去再回來,都會拉着“年幼無知”的餘溫講上一夜那滋味有多好。
但餘溫萬萬沒想到,沈故所謂的“樂樂”竟然是……
三個小時後,越野車停在了邊城市中心的一家KFC門前。
沈流氓美滋滋地把餘溫從副駕駛位上拽了下來,嘚瑟道:“怎麼樣?第一次進城别驚掉下巴。”
餘溫木木地看着他,“不會驚掉下巴,我在學習資料裡學過。”
沈故:“……”
他忘了,之前安排黛爾幫餘溫上文化課,黛爾還哭着控訴過餘溫聰明得不像人,什麼都學得特别快,反倒顯得她這個老師像個傻叉。
沈故攬過少年的肩膀,痞笑道:“學習資料見到的哪裡比得上親身體會?你這小崽子還真是個怪胎,突然看見這麼多新奇事物,就不能有點正常人該有的表情嗎?”
餘溫社恐地盯着四周光鮮亮麗的人,一臉警惕與不适應,“我們為什麼來這裡?”
沈故沒說話,隻是笑了笑,然後把餘溫拉進了KFC,挑了個靠窗位置坐下,招呼服務生道:“來一份親子套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