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笑了笑。
……
畢竟是在别人家,主人去廚房忙活,她這個無緣無故留在這裡的客人實在不好幹站着…… 所以聞月也來了,她靠着廚房的門,陪一個。
軒往竈膛裡放了些柴,那架勢竟是真的在點火,準備燒菜做飯。
聞月瞧着男人的純熟動作輕笑起來,“看來阿念真是有個好哥哥。”她誠心稱贊。
軒大抵是聽出了話裡的真心,也跟着笑笑,溫和地說:“她叫我哥哥,我照顧她是應該的。”
他手腳很快,沒多會兒就做了幾道像模像樣的好菜。聞月聽到軒喚了一聲“鈞亦”,他那不知是手下還是暗衛的人恭敬出現,“将這幾盤菜和熱飯拿去小姐房間。”…… 那人領命,帶着放有飯菜碗筷的都承盤離開了廚房。
前有一個“老桑”,時常會在鋪子裡打下手,看樣子像軒的親信,如今又來一個“鈞亦”…… 人很快不見了蹤影,聞月還在打量着屋外空地,“那天去醫館,怎麼不見你帶上他?”
軒一聽便知她在說什麼,遂儒雅正言:“那日,某是誠意去請給解藥的。”
‘鬼話。’聞月橫了男人一眼,但無奈将要吃人嘴短,她到底是沒有戳穿。
……
就在軒去拿酒之時,聞月總算幹了點活,她将男人燒好的幾道下酒菜還有碗筷擺到了對方家吃飯的桌上……
取了酒從酒窖出來的軒,在聞月對面坐下,“今日多謝。”他給女子倒了一碗酒,又給自己倒了一碗,先幹為敬,“往日也多謝。多謝你對阿念的諸多包涵。”
聞月搖了搖頭,“我明白你似乎認為,是我手下留情,明明有能力卻不計較,所以高看我幾分。”她用碗口碰了下對方那隻空酒碗,也一口飲盡,“但其實,肚量大,不記仇的從來不是我。我就是一個想要為自己人出頭,結果虎頭蛇尾,十分狼狽的家夥。”
女子将酒碗擱在桌上,垂下雙眼沉默片刻,輕聲道:“天真的,盲目自信的,自大自傲的,這些…也是我身上所存在的。就像你包容阿念一樣,小六和老木他們也一直在包容我……”
‘她和阿念不同。’軒這樣暗忖,給自己和對方又倒上了一碗酒。‘阿念是被嬌縱的,理所當然的盲目。而聞月,她清醒,卻矛盾……’
不知為何,軒倏地想起月前他遇到的一隻小狸貓。
春來乍暖的午後,那狸貓忽而出現在了酒鋪外,窩在他放在門口的空酒缸旁睡覺,分明不是怕人的小家夥,這酒鋪迎來送往,誰都能伸手摸摸那毛茸茸的,看起來幹淨柔亮的皮毛。它唯獨卻避着軒這個酒鋪主人,從未主動湊到過他身邊,任他呼噜一把……
後來突然有一天,它輕盈地走到他身旁,趴在他的腳邊,翻身露出柔軟肚皮。軒看着這場面緩慢眨了眨眼,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輕手輕腳地蹲下,輕緩的将手放在那隻小狸貓身上,他掌心下的小家夥溫順乖巧,軒輕撫着它美麗柔順的皮毛,感受到它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心跳…… 太陽就要落山,小狸貓也輕巧地離開了酒鋪。而他在一邊點燈一邊暗想:貓這樣的凡物壽命短暫,他就算在這清水鎮隐居的日子裡養上一隻又何妨,明天,他要将那隻小狸貓養在院子裡…… 可小狸貓再沒來過。
軒不清楚,它是不是已經洞察了自己的心思,不願被馴養所以不再來。那番親近是否隻是…它溫柔無言的拒絕,與告别。還是說,因為乍暖還寒的天氣,令它…凍死在了山野……
……
頭戴箬笠的瓊明來酒鋪尋久久未歸的聞月時,人正和軒下着棋……
聞月的棋風,在軒看來就和她這個人一樣,橫沖直撞,不顧後果,一旦咬住就将不死不休,可以毫不留情的斷尾。
她落子每每都是驚心動魄,叫人摸不着邊際,夠奇詭,也夠酣暢,讓向來棋路缜密的軒與她手談幾局竟是出了一身汗……
酒鋪,因為掌櫃的今天去吃酒所以歇了一天。此時堂内沒有客人,隻他二人,坐在安靜空蕩的前堂對弈。
軒冷眼瞧着本與他棋局厮殺的聞月,在那聲“阿月”的呼喚中擡起頭,眉眼舒展猶若溪光晴照,她歪着腦袋望向鋪子門口,“你來啦!”
瓊明看着她的笑靥,頓了一頓,這才摘下箬笠,默默颔首。
聞月朝來人伸手,笑着嗔道:“你來得好晚,這棋都過了好幾回。”
瓊明又愣了愣,心不受控的跳快幾拍,他走上前,将箬笠随手放在還未分出勝負的棋盤之上,握住聞月的手,把人扶站起來,“是我的錯,來遲了。”男人溫聲道歉。
聞月的手搭在對方手臂上,仰起臉注視他,粉腮星眸,妙目奪魂,“但是沒關系。你知道的,我從來不舍得生你的氣。”她的氣息纏綿得仿佛是從舌尖滾過……
瓊明眼睫微微一顫,忽然動手把桌上箬笠戴在了女子頭上…… 他輕哄着将人背起,而後望向軒,面上微寒,态度卻斯文守禮,“軒公子,多有叨擾,我們就先告辭了。”
背着聞月的男人離開了酒鋪。
徒留被攪亂棋局的軒待在原地,‘這人是何時醉的?方才?還是…一直?…… 所以她神色自若的和自己手談許久,卻在看見…旁人時露出醉态?’
他少有的困惑,覺得這情形未免有些荒唐失笑,可一想到是聞月,又覺得似乎所有不合常理的事,也無非那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