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子和甜兒成親後依然住在回春堂,這下醫館裡幫忙的人變多了,聞月又一次恢複到從前萬事不愁、萬事不管的狀态……
桑甜兒作為新婦,正在跟着老木學做飯燒菜。可她總像是缺了那麼一點慧根,燒的菜不是糊了就是還沒熟,味道也很是…… “别緻新奇。”這天,嘗了一次甜兒千辛萬苦終于——熟了沒糊的菜的聞月,如是評價。
但人沒有放棄。桑甜兒堅持不懈,學做别的家事,然後連着洗壞了串子三件衣服,後來,這衣服依舊是串子自己洗……
聞月從院中走過時,偶然瞥見了坐在檐下神情有輕微沮喪的新嫁娘。她垂眸思索了片刻,然後搬了張藤椅坐到了甜兒旁邊。
桑甜兒看到她,忙起身喊道:“聞姐。”
女子點了點頭,又示意甜兒坐下。她擡頭望着雲團翻湧的天空,淡淡地說:“接下來我要講的話,希望你不會認為是我在挖苦、嘲諷你。當然,如果你一定要這麼認為,那我也沒辦法。”說完,她很是無賴地向一旁的桑甜兒聳了聳肩。
甜兒會意輕聲笑了起來。
“想必你也猜到幾分我們的不同。”她又看回天上的流雲,“我比你癡長的歲月冗長,到如今,不會做、不了解的事依然多如浩瀚星海。”
“人活一世,不可能事事都會。這一直是我用來偷懶的借口。”女子望向桑甜兒,略顯俏皮地眨眨眼,“我這麼說可不是讓你學我。”
甜兒又被逗笑。
“麻子也不是個什麼都做得好的家夥。”聞月一臉不堪回想的樣子搖了搖頭,随後溫聲安慰:“誰知道呢,說不定他的短闆正是你的強處,你們是如此互補。”語罷,她随手幻化出一隻熒彩蝴蝶留給桑甜兒轉換心情,然後離開了院子……
諸如此類的小事還有一些,甜兒和串子的小日子開始得并不順利,但甜兒在努力學習,串子對她感情正濃,一切都能包容體諒,兩人過得甜甜蜜蜜。
回春堂裡多了個女人桑甜兒,不過一切看上去變化不大,而衆人都适應良好……
也不對,瓊明還是有變化的。他從回春堂搬了出來,是聞月提議的。串子畢竟成親了,她想着萬一這小兩口像麻子他們那樣,孩子一年接一個的生…… 于是她和小六、老木商量,找人把原本串子住的那間房擴得大一些,瓊明原先住的房間恰好就在旁邊,屆時翻新擴建必然會動到他那邊去。
串子和甜兒可以暫時搬去麻子的房間住一段時間,等他那屋擴建好再搬回去。畢竟麻子現在完全就如同是屠戶高家的上門女婿,幾乎常住在那兒……
瓊明卻要騰來騰去說不定還要搬第三回,搞得很像一個居無定所、漂泊無依的可憐蟲。所以說他到底為什麼要鐵了心待在清水鎮?都說了給他買個宅子…… 聞月歎氣,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行,最後決定不如直接一勞永逸,在隔壁——自己的住所給瓊明安排了個房間——她指着除了自己的房間和一直留着的小六的房間之外的第三個房間,平淡地說:“隻有這間是空的了。”
……
去歲她讓瓊明種下的桑椹樹新枝,過了半年,這會兒隻零星結了十來顆果子。倒是那葡萄藤,在折騰數日辛苦為它搭了架子的四年後——春日正盛的四月,竟然有望開花結果……
那一簇簇的綠珠帳子,長出一個個淺色花苞…… 聞月站在藤架下仰頭瞧着這景象,忽而想起了一事,“月前我在軒掌櫃那兒喝酒,似乎喝到了桑椹酒。”她語氣有些不太确定的同身邊的小六提起。
那日喝的種類實在太多,本以為果酒甜蜜順滑不易醉人,可架不住她大意貪杯……
她記得自己和軒喝酒到一半不知緣何聊起了下棋,然後二人帶着棋盤和棋子坐在了前堂的空桌上,後來,記憶變得模糊,零零碎碎,像被蠻力撕開的布帛拼湊不回完整的模樣…… 但還記得瓊明來找她,說要帶她回去。
……
聞月和小六一同去軒的酒鋪買桑椹酒時,恰逢對方正趁此時鋪中無酒客在翻曬新鮮采買來的桑椹……
這人的酒鋪開得有模有樣,俨然就像是一個如假包換,老實本分釀酒賣酒的普通掌櫃。若不是有他表妹阿念那一出…… 她和小六對視一眼,然後默契的——雙雙與軒和他身旁的老桑打了個招呼。
男人看見他倆,笑着起身相迎,“你們怎麼一起來了?買酒?”
“上次喝酒,記得喝到了桑椹酒。小六喜歡,所以來買幾瓶回去。”
“好說。我的桑椹酒釀得确實不錯!”軒倒是一點也不謙虛,“六哥一定要好好嘗嘗!”
小六和軒依舊不對付,聞言在一旁陰陽怪氣地開口:“這麼引以為傲?怕不是這桑椹酒是你那個嬌縱表妹最喜歡的,所以才釀得好吧?”
豈料,軒溫雅地看着小六,微笑認下:“阿念,确也喜歡此酒。”
“……”軒語氣中的溫柔,令小六深覺他不僅一拳打在棉花了,還吃了一嘴别人的恩愛棉絮……
露堤平,煙墅杳,雨後天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