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您比我更清楚祂不過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不是祂也會有别的邪神。我和姐姐的命運早在出生前就被書寫好了,李硯大人才是這局裡最無妄之災的那一位。
看清所有命運齒輪的您,一定很輕易就可以估量出誰更适合留在您的棋局上。”
說話的女孩不過花季年華,穿着碧穹色衣裙面上盡是堅毅不屈。那本該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此時噙着寒芒,目光如利劍逼人,灼灼地望向奪衣婆。
“天要變了…… 所有一切不過是順時之事,分裂之後注定是合并,将要有一統分裂局勢的新王朝崛起,過去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誕生而準備的陪葬罷了。”
王朝興衰更替,在潰敗中新生。
峨音和峨律,是命運為此間更疊挑選的祭品。她們是互為彼此『命運』與『轉機』的雙生子。姐姐峨音擁有勇者之心,而她,手握巫觋之力。
然而,到底是永遠逃不過宿命之論,還是絕境之處仍逢春生,卻未可知。
-十年前-
峨律初遇山神大人的時候還是總角小兒。那時她為了找尋貪玩溜出門的峨音,踏上了李硯大人所在的神山。
這座山有許多志怪傳說,附近的百姓總是耳提面命孩童不得靠近,就是他們平時也不會上山。但峨律全然不知,因為一年前她們還住在王城的宮殿裡。
在她們幼時,父王雖不算至聖至明,卻也宵旰憂勤。對待她二人,也并未聽信不詳之諱而疏遠不睦,又因為生母早逝,父王對她姐妹倆更為疼惜寬容。
直到一年前,他突然開始變得暴戾恣睢,疑神疑鬼…… 她們被從小就照顧二人的近侍仆婢帶出了那座壯闊悠久象征着王權的宮殿。
峨律撐着一把繡着雪柳的青絹傘,走在山間小路上。入此山中方覺不同,草長莺飛落英缤紛,輕煙細雨溪水潺潺,一派曼妙景色宛如仙境。美則美矣,卻美得不合時節。
黛色的衫裙沾染上泥濘,倏爾有蝴蝶一隻于她傘下翩飛,好像在躲雨。這山間的禽類似乎充滿靈性。
她憑借雙生子之間不可言說的默契指引,找到了峨音。剛想出聲喚她,被姐姐峨音察覺,悄悄地“噓——”了一聲,放在嘴前的食指轉換方位指向别處。
峨律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見那顆根莖粗壯年歲悠久的楓香樹下有一身着紅色衣衫的褐發男子,正在休憩。紅衣襯得那閉目小憩的男子姿容昳麗郎豔獨絕,她疑心是什麼山中的珍禽異獸成精,悄悄幾步走到峨音身邊,打算帶她回去。又蓦地想起先前那隻躲雨的蝴蝶,思索片刻,她讓姐姐留在原地,輕手輕腳的走至那人幾步之遙,放下随身帶着的另一把絹布傘。
她牽着峨音的手,二人共撐一把傘往山下走去。
峨音與她雖為彼此半身,性格長相卻大相徑庭。峨音生得玉雪可愛靈動澄淨,杏眼明亮櫻唇小巧,是個嬌憨軟糯的小團子。而她像一朵冷硬的啞巴花,着實無趣得很。
為了看顧生性活潑好動的半身,峨律習慣了與她同進同出。然而自那次遇見疑似紅衣精怪之後,峨音時常溜出家門跑上山,連帶着峨律一起。
“又去看那位精怪大人?”她語帶促狹地問着。
“好峨律,與我一同去吧!”少女情懷,最為純真。
“蔥蔚洇潤沛雨甘霖,每次來都要落一身綿綿細雨,你說有沒有可能你的精怪大人并不歡迎我們上山?”陪着懷春少女來這山中之頻繁,峨律感覺自己都能熟絡的和此間花鳥魚禽做朋友了,偏偏這位少女隻駐足遠觀,從不出聲搭話。
“小丫頭,你說誰是精怪?”
一道不屬于她二人的聲音在近旁響起。
峨音的小臉霎時绯紅,低頭不語。她側目掃了圈四周,發現這位大人不知何時從他的固定休憩點——楓香樹底下離開,來到了她們面前,正對着峨音的方向。
‘難怪她頃刻臉紅不說話。’峨律暗忖。
“問你話呢,小丫頭。”
精怪大人的眼神和她正正對上。峨律恍然大悟:‘問我呢?!’她恭敬地攏起雙手,像是要掬一段溪水般,向他示意。
“我?”秀逸清隽的精怪大人一臉不可置信。
“是您。”峨律指望不上一旁依舊在當壁花的半身,隻能繼續恭敬地回答道。
聞言他似乎深受打擊,表情肉眼可見的黯淡,嘴巴微張。半晌,他才好像終于振作:“我可是山神啊!山神知道嗎!尊貴無比的九尾狐!山神!”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那高大挺拔樹冠茂密的楓香樹葉紛紛飛落,火紅的彩葉與他的紅袍相得益彰,更襯得狐狸大人豔若桃李。
“知道了,狐狸大人。”她乖順地應和。
這才終于回神的不止狐狸大人,還有一旁的‘壁花’。“真的是狐狸诶!峨律!”峨音湊到她耳邊,用着并不算小的聲音說‘悄悄話’。
‘你還可以再大聲點,我的卿卿半身。這樣狐狸大人就能因為盛怒把我倆都吃掉,再不用管什麼生來的使命。’峨律忍不住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