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猶豫了一下,看着那具凝固在死亡姿态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随即被更強烈的求知欲和危機感取代。
他咬咬牙,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動作盡量放輕,仿佛怕驚醒沉睡的死者。他用凍僵的手指,費了好大勁,才将那被死者死死攥住的數據記錄儀摳了出來。
記錄儀外殼冰冷刺骨,沾着暗紅色的冰屑。青鳥迅速檢查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慶幸:“外殼有損…但核心存儲模塊…可能還在!”他立刻從自己那個鼓鼓囊囊的工具包裡掏出幾樣細小的工具——一把精密的螺絲刀,一個帶着鳄魚夾的微型能量電池,還有一根纏繞着導線的探針。
風雪似乎更大了,嗚嗚的風聲像是亡魂的哭泣。
我警惕地環顧四周,冰裂溝像一張張擇人而噬的巨口,藍紫色的輻射冰霧在不遠處無聲地翻湧。
青鳥跪在冰面上,身體因為寒冷和專注而微微發抖。他撬開記錄儀變形的外殼,露出裡面複雜的電路闆。幾處焊點明顯斷裂了,線路也扭曲着。
“需要…橋接…電源…”他自言自語,手指凍得不聽使喚,試了幾次才把微型電池的鳄魚夾小心地夾在電路闆的電源觸點殘端上。他又拿起探針,尖端極其輕微地觸碰着幾個關鍵的線路節點,試圖引導微弱的電流激活核心存儲模塊。
滋啦…滋啦…
記錄儀破損的接口處,冒出一絲微弱的電火花。
青鳥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處裸露的帶着殘餘能量的電路節點,他猛地縮回手,指尖瞬間被灼紅了一小塊,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該死!”他低罵一聲,甩了甩手,卻沒停下動作。他調整探針的位置,更加小心地觸碰着。
突然,記錄儀屏幕猛地閃爍了一下!雖然布滿裂紋,但幾行扭曲的、斷斷續續的文字,如同垂死者的呓語,掙紮着顯現出來:
…日期:xxx
…坐标:NW-7xx
…任務:追蹤“森林之歌”信号源…确認…生态武器…控制協議…
…遭遇…未知…高活性…有機體…襲擊…
…代号…“記憶苔藓”…吞噬…能量…金屬…
…警告…目标…非…自然…造物…關聯…舊世界…工程師…
…請求…支援…無法…抵…
文字到這裡戛然而止,屏幕徹底暗了下去,隻留下幾道扭曲的裂紋。最後幾個字“工程師”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生态武器?控制協議?工程師?
森林之歌…是武器?萬物之母…是武器?
工程師…舊世界的…工程師?
根須傳輸給我的碎片中,關于“舊世界環境改造工程”、“基因編輯授權協議”、“生态維護者”的冰冷詞條,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在劇痛的腦中翻滾、碰撞!工程師…工程師!
青鳥猛地擡起頭,看向我。他的防風鏡上冰霜融化了一些,露出那雙因極度震驚而睜大的眼睛。
他手裡還捏着那個已經徹底報廢的記錄儀,指尖被灼傷的地方滲着血珠,在冰寒中迅速凍結。
“莉亞…”他的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目光死死鎖定在我身上,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我,“剛才…橋接線路的時候…探測器的生命頻率掃描模塊…被動啟動了…”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結滾動,聲音幹澀得像砂輪摩擦:
“你的生命頻率波動…和記錄儀裡提到的‘森林之歌’信号源…核心波段…幾乎是…同源的!”
風雪在這一刻似乎凝固了。
永寂冰原的酷寒,瞬間穿透了厚重的衣物,直抵心髒。
腦子裡所有的噪音——砂礫聲、嗚咽聲、根須的電子雜音——都消失了,隻剩下青鳥那句話,如同驚雷般在空寂的冰原上,在我靈魂深處,反複炸響。
同源?
森林之歌…萬物之母…和我?
生态武器…工程師…和我?
冰冷的真相,如同這冰原下深埋的遠古巨獸,正用它猙獰的利爪,撕開厚重的冰層,向我露出令人窒息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