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勉一怔,意識回籠後猛地拉上刑攸的手,抱起她,刑無妄在她肩上晃了晃,但刑攸用力包抱住了她,臉頰绯紅,“李知勉!不要不打招呼就抱我,很吓人的!”
“哦。”李知勉站在餐桌前沒動,撇撇嘴,“可是我想抱欸,如果我說讓你帶着小孩兒去屋裡吃糖葫蘆,你指定不願意,但是如果我強硬要求的話,你肯定還會跟我過去。與其這樣,倒不如我直接抱你去。”
刑攸癟了下嘴,“原來你之前都在拿捏我的脾氣?”
李知勉抿唇笑了下,空出手臂環上刑攸,輕輕以食指和拇指捏捏她的鼻尖,刑攸坐在他手臂上像是抱着洋娃娃的木偶小姐,行為舉止很是親密,刑無妄抓上李知勉的手臂,氣勢洶洶咬上去,含糊道:“你奏!面面哥哥走!”
李知勉皺了皺鼻子,故意似的趴在刑攸肩頭,“姐姐,你看她。”
刑攸:“……”她長歎一聲,拍拍李知勉的肩膀,“你先放我下來,我問你,要不要下去堆雪人?”
李知勉擡頭往窗外望了望,不由輕嗤出聲,“這……好像堆不起大雪人吧?”
“我知道。”刑攸動了動腿,自己從他手臂上跳下來,“所以我們要捏小的,順便帶着小妄去玩,從她出生到現在,這次她第一次見到雪,以後可能沒有了,珍惜這一次吧。”
李知勉聳肩,笑容慢慢靠近刑攸,撩撥她内心最柔軟的一部分,“那老天爺的确不容易,如果是這些年第一次,那估計以後都沒有了。”他話鋒一轉,“你要睡午覺嗎?”
刑攸垂頭看向刑無妄,“小妄,吃飽飯還要睡覺嗎?姐姐帶你下去捏小雪人,好不好?”
李知勉走過去靠近她,從刑攸懷裡抱走刑無妄,“跟哥哥走咯!先帶你換衣服!”
刑攸看着一大一小,刑無妄鼓着的臉像是生氣的河豚,刑攸微微揚起唇邊,舒氣,“李知勉,你放下她吧,她已經會走路了。”
“哦……”李知勉放下了,“我看你天天抱着,以為她不會呢,原來是這麼纏姐姐啊?什麼壞毛病。”
刑攸:“她還是小孩子,你不要跟她說那些。”
她捂上刑無妄的耳朵,憤憤看着李知勉,他直接無視了刑攸陰沉的臉,順水推舟打開衛生間的門,“好了,我要洗手洗臉,你給她換好衣服,我們就下去。”
最後,還是由李知勉抱着刑無妄下樓,她頭上戴着一頂淺粉的呢絨帽子,上面繡着一隻小熊,刑無妄對雪充滿了好奇,兩個黑豆眼睛亮晶晶的,她茫然地伸手去抓窗外的雪花,卻隻抓到樓道的灰塵。
到樓下,刑攸吸了一鼻子冷冽的寒氣,李知勉走近替她往上拉了拉圍巾,叮囑道,“别吸太多涼氣,會肚子疼。”
刑攸:“我知道。”
李知勉盯着刑攸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不得不承認,刑攸這隻小貓很狡黠,會隐藏自己的情緒,并且藏得極深,隻有眼睛會露陷,他彎腰平視刑攸,“刑老師,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嗯——?”刑攸向後退了一步,“有嗎?”
計謀得逞,李知勉笑得柳明花豔,揶揄刑攸,“刑老師,為什麼不喜歡直視對方的眼睛呢?漂亮的東西為什麼要藏起來?”
刑攸又向後退了一步,李知勉追上她,刑攸又欲要後退,李知勉有先見之明地攬上她的腰,湊到她耳邊輕聲提醒:“刑同學,後面就是花池了,再後退會摔倒的。到時候你哭鼻子,我可就不管皺鼻子的小貓了。”
刑攸像個還沒有學會使用盲杖的盲人,東摸西扯,左右搖擺,以免撞到别人的真心,她垂頭向四周探望,隻要還能咬牙堅持,她就絕不會暴露一分,但當下的慌亂反而暴露更多。
刑攸對自己的穩重感到失望,她有些近乎無言地避開視線,推開李知勉,“行了,我知道了。”
刑攸知道自己并非是害怕李知勉的目光,但它實在太耀眼了,即便李知勉單站在那裡,她仍舊會因李知勉注視她的目光而不自在地低下頭,刑攸隻是回避,沒有逃避或是唯唯諾諾。
李知勉松開她,牽着刑無妄的手走遠,他習慣了和刑攸相處的方式。
刑攸向前一步,遠離了會讓小貓皺鼻子的花池,她跟在李知勉身後,感受着透過衣縫鑽進後背的徹骨的涼意,臉頰上的火燒感在消退,她的意識和自理性在慢慢回歸。
李知勉站在不遠處看她,冬天的雲層很薄,天光十分清亮,落在他肩膀上,像是被托舉起的鵝毛,刑攸微微抿了嘴唇,李知勉笑着朝她揮手,“刑老師,跟上來啊!走遠了可就沒有雪人可以捏了啊,小妄,我們跑咯!”
他抱起刑無妄往小區門口跑去,刑攸擡腳追上,喘着氣到門前的冬青前,一旁的小商店因為下雪關門了,“幹嘛那麼着急啊?小心摔倒了。”
“不會的,我手穩。”李知勉蹲下來,拍拍刑無妄帽子上的雪絲,惬意地活動了下手腕,“抱你都不差事。”
刑攸臉頰有一片紅暈,不知道是被凍得還是怎樣,李知勉搓搓手掌,雙手罩在刑攸的耳朵上,他笑着,“給你捂捂耳朵,感覺好涼,連臉都是冰的。我給你買一頂帽子吧,跟小妄這個一樣的——就買你喜歡的黃色,怎麼樣?”
刑攸目光不經意地掃視他露出的喉結,暫時屈服于他,默默收回視線,“是,是......柚子黃嗎?”
“當然。”
李知勉的目光太溫柔了。
刑攸結巴指着小商店門前的台階,“雪,我們不是堆雪人嗎?”
李知勉點頭:“刑老師,我好像有點後悔了,我可以欺負你嗎?”
刑攸不可置信地擡頭,“你說什麼?”
李知勉改口,“想和你打雪仗,但是我們的身高......比起來的話,就像是我在欺負你。”
那個黏稠的目光帶着光澤,溶解了冬日的雪在裡面,一并遞給刑攸,她抱着這團淩駕于精神與靈魂之上的心意定住,心意總直白地表達着什麼,刑攸想起了微挾着晚風的傍晚,她撫摸李知勉的發絲,柔軟以及淡淡的橙花香。
刑攸思緒沉浸在這股淡淡的氣味中,雖然她知道——男性的體汗和身體的氣味并不是那麼理想,可李知勉很愛幹淨,像是刻意帶着和她洗衣液相似的味道來到她身邊,告訴刑攸——
我在的地方有家的味道。
刑攸理所當然理解為,李知勉會編織帶着親和感的歸處。
刑攸喜歡傍晚,槐樹下的少年拿着柚子味的汽水,閑來無事走在槐陽大道,隻是無所事事也像滿載而歸,無論清涼或是燥熱,晚風會洗刷一身稚氣,每個人走過去,都帶着獨具一種感性而又英氣的美,仿佛将少年的勇氣作為永恒的犧牲獻祭給成年後的自己,這不是代價,而是一條漫長而熱烈的槐陽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