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這麼緊張,”常黎說:“我一個當事人都沒你這麼激動。”
卓琰沒理他。早知道是這位大神,他一開始在蒂瓦提奧就不會去碰那隻滾圓的團雀。
他知道這隻是個幻想,命運算計起人來,又怎會有可乘之機。
但……
“你為什麼不早點表明身份?”卓琰象征性的問:“怕我把你滅口,或者永絕後患?”
要知道獸人是絕對不會變成獸形的,從基因學上說,他們是人不是獸。能在人獸之間自由變化的,隻有千年前的神話種。
而進入人治時代的标準之一,就是神話種的徹底滅絕。
常黎的存在,不僅僅是世界上最後一隻鳳凰那麼簡單;他更表明了神話時代還沒有過去,“啟示”所預言的“曾經”仍未到來,獸人還沒有徹底擺脫“天災”的輪回——對于知情人來說,他就像是災難來臨前的預兆和絕望的萌芽。
卓琰側臉埋在枕頭中,餘光瞄着收拾儀器的鳳凰,突然感到了一種奇異的安慰,和一點不知哪裡來的糟心:“你倒是心大。”
常黎可能以為說的是鳥形跟在他身邊這一個月:“我可不是有意要騙你的,之前涅槃失敗,隻能以幼鳥形态慢慢養傷。至于你說滅口……”
他反過來安慰卓琰:“我要是那麼好殺,估計都活不到破殼。”
狐人微微笑起來,沒有再說話。
高燒帶來的酸痛感牢牢攀住四肢,他在半潮濕的被褥中聽着男人用清冽幹淨的聲線跟他說之前失敗的六次涅槃,像是在聽古老的睡前故事。
床上的小型醫療器械沒有被拿走,而是沿着身體輪廓擺放,壓住被面防止透風;頭頂的生态模拟系統燈光被調整至夜晚的暗黃色;數據也靜音,隻剩下了另一個人越來越輕,最後變成氣聲的絮叨。
卓琰就這樣慢慢阖上眼,睡着了。
再次睜眼,床邊是一個纖細的長發背影,正在終端放大的虛拟屏幕上操作着什麼。
卓琰反應一會兒,喊人:“來杯水。”
雲歡岫回頭:“醒啦,讓我看看。”
其實儀器一直監控着身體數據,她知道狐人早就退燒了,但還是不放心,親自上手摸摸頭,順帶遞來一杯鹽水:“你倒是會使喚人,感覺怎麼樣?”
卓琰從被窩裡爬起來,披着床邊準備好的外套,皺着眉到:“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跟你客氣什麼,除非你是假的‘YUN’。”
女孩笑起來:“我還怕你把腦子燒壞了,一覺醒來非得跟我玩相見不相認的戲碼,那可就太狗血了。”
她說:“我都做好準備了,你要是非跟我說什麼‘我一個通緝犯怕影響你’之類的鬼話,我就把你打暈,讓柯萊特再給你治一回。”
卓琰看着她手臂流暢的肌肉線條,感覺不像是假話,佯裝害怕的後靠:“那必然不會,我要是被抓了,第一時間找你來撈我還差不多。”
他接着話茬順勢問:“你似乎跟阿斯塔納索教授關系很好,認識很久了?”
雲歡岫:“比認識你的時間短一點,但也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前,卓琰回想了一下,那是“YUN”在星網上說她可以外出旅遊的時間,随後開始跟他抱怨每天的訓練量在不斷加大,問有沒有什麼哄家裡長輩開心的辦法,好讓自己輕松輕松。
卓琰心裡有數了:“他也為你治療過?”
“嗯哼。”
雲歡岫打了個響指:“我之前受了傷,從後腦到頸椎,”她手指比劃着,“打進去十幾個鋼釘,影響到中樞神經了,差點站不起來。我姥爺家和阿斯塔納索的祖上有些交情,就琢磨着帶我去豹人星域求醫。”
“結果到了一直沒有見到人,最後打探出來,柯萊特的母親去世之後,他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隻能在地下二十七層的秘密基地做研究。”
卓琰擡眼:“說得這麼詳細,它還在嗎?”
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雲歡岫接着講:“他逃出豹人主星之後,為了給我治病,在共管星域呆了半年;然後不知道去了哪兒,去年才告訴我他在浮越府給鲛人族做事。”
她說的言簡意赅,重點一個不提。卓琰也不計較,畢竟誰沒有秘密呢?他不是個好人,但也沒喪心病狂到扒着自己救命恩人的傷口來刨根究底。
他指着層層疊疊的數據屏幕問:“這是幹嘛?趕作業?”
雲歡岫就等着他問呢:“我參賽的機甲數據,武器倉還要調整,準備和老師交流怎麼改。”
“青少年機甲聯賽?”卓琰擡起一隻手擋在眼前示意自己沒有偷看:“你還不趕緊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