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貓頭鷹不解。
“你的判斷沒有錯。他的身體的确在進行基因變動,”柯萊特點頭:“這種情況在理論上是有可能的——隻要他的上一次變動沒有完成。”
除去耳尾。他隐下這句。
柯萊特:“基因手術時神經元的活躍度是平常的數倍,你們可以掃描神經元來側面驗證。”
貓頭鷹醫生歎為觀止:“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案例……教授是有過相關經驗嗎?”
柯萊特搖搖頭:“我也隻是猜測,照本宣科,反推事實罷了。”
“那現在隻能等這場基因調整自行完成嗎?”常黎不欲為難他,但實在不願這樣無能為力的幹看着:“能不能用藥幹預?”
“往哪方面幹預?”
“什麼?”
這一句話把人問蒙了,貓頭鷹醫生結結巴巴到:“往、往好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基因手術心态很重要,但是你們想過為什麼嗎?”柯萊特不慌不忙,仿佛床上的病人沒有燒到四十一度:“研究表明,神經元的活躍度是動物對于術後自己模樣期待值的體現,而期待值極大的影響了成功率——這也是基因手術沒有泛濫開來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果一個人厭惡和反對自己基因變動後的模樣,那麼手術的成功率将下降到不足百分之七。”他又補充了一句:“這是人類那邊的數據。”
“真的假的?”貓頭鷹半信半疑:“這麼低?有多少數據樣本?”
當然是真的,常黎在心裡到。
當年人類最瘋狂的一個勢力進行過數萬起慘無人性的人體試驗,在燒不盡的屍體中得出了百分之七的數據。使得“人造獸人”的項目不得不宣告停止。而獸人販賣也因此重新成為主流。
想起這幾年的工作中心,他有些頭痛。辛苦調查好幾年,一炸回到解放前。打草驚蛇之後,再想有什麼進展,怕是不容易了。
不過最要緊的是當下:“你的意思是,可以推進基因繼續變動,也可以中止?”
“對。但問題是,他想怎麼辦。”柯萊特一指床上的狐人:“你們問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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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盡頭都是回憶,而回憶的盡頭都是一片泥濘。
卓琰再次站在訪問蛇人族時暫居的酒店裡,他聽見門口護衛在輕聲讨論老祭司的逝世,聽見蔺樂和在跟他說蛇人星域特有的煙花特效,聽見蛇人外交官的冷嘲熱諷……
許許多多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其實隻有一句話,就是他在害怕。
“你真的想好了嗎?”
紅寶石接手室内的智能管家:“萬一失敗了,我該怎麼說呢?”
“祭司說最多二十四小時會有結果。”卓琰全身赤裸,站在浴缸邊,将手中那條狐尾狀的藍碧玺放進浸泡了四十多種藥材的水中:“要是我明天得這個時候還沒有醒,你就格式化數據吧。”
紅寶石:“……他們會解剖你的屍體查清楚的。”
“死都死了,還在意那些?”卓琰冷漠的說。
這是他做的最後一次嘗試,如果成功,他就是真正的狐人,運氣好的話能繼續當少主;運氣不好被發現,藥狐的身份也能讓他活下去。
如果失敗——那就是早死晚死的區别了,難道還差這幾天嗎?
藍碧玺在水中越發的晶瑩剔透,然後出現無數裂紋。裂紋擴大,漸漸鋪滿水面——寶石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延展至整個浴缸,從高處看上去,仿佛一塊冬日裡淡藍色的湖面。
看上去真冷啊。
卓琰想着,一隻腳踏了進去。
室溫被調到十度左右。他在藥水中咬着牙,感受身體的變化:首先是脊椎,什麼東西攀在肩頭,然後一點點擠進去,力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甚至像是扒皮鑿骨一般要咬穿他的身體!
他下意識的去抓,指甲在皮膚上劃出長長的血痕。鮮紅的液體順着肌理蜿蜒而下,一滴一滴落在水中,喚回了少年離散的意識。
接下來就是第二階段了。血色在卓琰的瞳孔中不斷放大,他看見裂紋傳到血液中,然後順着爬到身體裡,皮膚也開始浮現裂紋。
他聽見風聲。那是大腦和體内改頭換面的細胞在合奏。尾椎骨在風聲裡悄然變形,為即将長出的尾巴做準備。
兩側的耳神經開始萎縮,新的狐耳在發間發芽。
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于是風聲停下來邀請他共鳴:
親愛的,你做好準備,成為一個真正的狐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