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了,别說我沒救你,你燒已經退下去啊,趕緊起來,包紮一下傷口!
常黎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繼續扮演純正的鳥類同伴,好心安理得的待在卓琰身邊,畢竟這三個月他收獲的信息比他過去三年查到的還要多。
果然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他們一直在天上飛,很難看到地上的陰影。如今有這樣一個機會,處理的好了将是事半功倍。
睡得昏天暗地的狐人睜開眼。卓琰收攏五指,感覺□□涸血漬繃緊的掌心裡有什麼東西。
那是一根一米多長的羽毛,橘紅黃色漸變而下,在日出的晨曦裡泛出波浪般的質感,溫暖的觸感時刻提醒着他,昨晚在風雨之夜裡所見到的一切,都不是夢境。
卓琰爬起來,和石頭上的常黎對上眼。
他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那新長出來的尾羽,而是借着團雀的姿态回想夜晚巨鳥那悲憫、驕傲的模樣。
曾經在“紅寶石”的資料庫裡瞥過一眼、有關鳳凰的傳言浮現在心頭。
那個遺言一樣的碑刻、那個“最初的啟示”……難道是真的?
念頭一湧出來,卓琰懷疑自已真的是流血過多,陷入幻境了。要不怎麼會去相信那樣毫無依據、比神話還要離譜的傳聞。
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檢查自己的傷口。除去後背的大口子,雙手還有幾道血痕,右腿骨折,右腳踝被貫穿。
他就那樣帶着一身可怖的傷痕站在屍山中間,仿若沒有痛覺的上下檢查着,被激光灼燒後的創口留下瓶口大小一個黑洞,像是此刻的心情——這樣重的傷口,他卻幾乎感受不到多少疼痛。
他背過身去,脫下衣服。與皮肉黏連在一起的作戰服被一寸寸剝離。
不遠處站在岩石上的長尾雀打了個寒戰。看狐人站在刺骨的風中一遍遍摩梭自己的傷口,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
卓琰和它對視一眼,狐人的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恐懼和複雜,他在擔心自己本就糟糕的身體狀況。畢竟如果不是中了神經毒素,那麼就是他的神經系統可能早就出了問題,很大的問題。
如果是真的早有問題,昨天能活下來屬實是運氣了。
但運氣這玩意兒,在他身上總是時好時壞的。對他來說,相信運氣不如相信九尾狐真的一眼在宇宙中相中了他這個純種人類。
他用那根長長的柔軟的羽毛當繃帶、匕首做支撐,将右腿牢牢裹住,一瘸一拐的走向被扒拉到一旁的獅人屍體。
獅人首領的身軀冰冷,雙目尤睜。卓琰伸手将他眼睛阖上,開始翻找。
他沒有去碰終端,如果真的是軍方的人,那個人終端一定是查不出任何東西。他要找的是其他聯絡工具,還是能夠替獅人僞裝身份的、引導性的存在。
“果然。”
卓琰從屍體後腰處拔出一個電子地圖。這是共管地帶的标配,上面标注了公共星域各個種族管理員的責任區、安全署的位置、以及一些基礎設施。
上面一個紅點吸引了卓琰的注意——獅人管理區的管理員的點是亮着的。
這意味着,持有這張地圖的、可能就是獅人族在共管星域的負責員本人。
這就有點離譜了。卓琰無比清楚負責員的等級,最低和一個星球的大區區長平級。是什麼讓一個這樣高級别的官員親自來找人?
不,不對。共管星域離這裡不遠,但倘若不是乘坐大型飛船,最少也要花費一天。
但是從他審訊鼠人客頭,到他被襲擊,根本不到24小時,那麼,這個獅人負責員可能一開始就在ΙDE05行星上。
他來幹什麼?
卓琰沉吟一會兒,掏出終端,給标注為“瓦爾瓦娜”的通訊聯系人發了一條信息,然後回頭問快睡着的團雀:“走嗎?”
他現在還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想,隻好努力的将這隻救命恩鳥當一隻真正的鳥類對待。好在常黎也很是配合,拍拍變長的翅膀,跳上狐人唯一沒有血迹的左肩。
卓琰離開沙灘,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着什麼人解釋:“我們得先去找個醫療艙,然後找昨天那個鼠人,他手裡一定還有很重要的東西沒有交出來,不然這些獅人不會費那麼大的力氣找他。”
長尾雀低頭理理羽毛,好似成了一隻真正的鳥兒,連人話都聽不懂了。
漫長的黑夜徹底過去,短暫的日出也是日出。日頭下的影子愈來愈短,狐人和鳥漸漸遠行,離開了這個第一次并肩戰鬥的地方。
翻卷的波浪恍若無聲的歎息,将獅人們的屍體一一吞沒,就像是犯下的罪惡,會被掩蓋卻不會消失。
新的泥沙之下,一片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