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也不是辦法，陸凜回過去信息：【你想說什麼？】
傅堯隻是确認：【你就是那個醫生，對吧】
都到這地步了，根本沒必要藏了：【嗯】
然後，傅堯就沒再回信息。
陸凜忍不住回顧了下用醫生的号接觸傅堯這段時間的聊天記錄，從高三開始的筆記，到高考後故意答應網戀，到網戀面基，再到他一直锲而不舍勸傅堯放棄——他就像是幕後操縱者，在傅堯想網戀的時候故意貼上去，面基暴露還假裝不知譴責傅堯等等。
這傅堯不生氣才怪……
陸凜感覺自己頭上懸了一把刀，要落不落，還不知道具體要怎麼落。
翻來覆去一直到淩晨才睡着。
因為和魏明宇一起約了寒假考駕照，陸凜第二天早上還是起來了，用咖啡續命一上午後，吃完中午飯又和魏明宇一起去市中心體育館打籃球。
本來發洩了一下午，心情稍微輕松了點，然而，下了球場，看到手機上有傅堯的三個未接電話時，輕松瞬間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直沖頭皮的罪大惡極。
陸凜假裝醫生去勸傅堯這個事，他自己是問心無愧的，因為他沒有什麼不好的目的，他就是單純想“傅堯回歸正道”。
但同時他明白，他以為的對傅堯好，傅堯自己根本不認，是他把自己的期望強加在傅堯身上而已——這和那些說着為你好卻事事都不讓你稱心如意的控制欲很強的家長沒區别！
這也是他覺得傅堯會生氣的原因。
回家的路上，陸凜一直在想如果給傅堯回電話，他會怎麼質問，自己又該怎麼說？
他想得聚精會神，一直到進了單元樓電梯，拿出鑰匙都還在思索。
不曾想，出了電梯門，聲控燈亮起來，一擡眼，瞬間愣住。
傅堯就站在他家門旁，斜靠着牆。他穿着黑色的羽絨服，略顯單薄的牛仔褲包裹着兩條長腿，臉龐煞白，眼珠黑得深不見底，嘴唇又幹又紅，幾乎被凍得有些發紫了，不知道是等了多久。
陸凜心疼又頭疼，徑直打開門把人往屋裡拽，手指觸碰到那冰涼的指尖，幾乎被凍得心顫了下，“你特麼有病？這麼冷的天在樓道裡挨凍？”
“你覺得是為什麼呢？”傅堯嗓子又沙又啞，站在玄關靜靜地看着他，那眼神有種明知故問的埋怨，“就當我有病吧。”
“……”
“先去坐。”陸凜朝沙發指了指，轉頭去廚房倒了杯溫開水。
遞給他時，傅堯沒接，他身上還帶着一股寒氣，看過來的目光都格外有分量，“你為什麼不接電話？這次又想消失多久，還是說醫生的身份暴露了，打算再換個身份接近我？”
“……”陸凜把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幾，在他對面坐下，隻回答了第一個問題，“我上午去學車了，下午去打球了，沒聽見。”
“回來的路上也沒看見未接來電？”傅堯咄咄逼人。
“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說……”陸凜抓了抓頭發，都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事，歎了口氣，轉而問，“你什麼時候來的，餓不餓，吃晚飯嗎？”
傅堯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古井無波，卻又深沉得可怕。
陸凜逃避的态度顯而易見，傅堯并不意外這個結果，但還是有種心跳落空的難受。
他清晰地知道陸凜真的對他好，不然不會關心他、不會故意用其他身份在網上接近自己，陸凜不是喜歡麻煩的人，但願意為自己麻煩。但同時，他也清晰地知道，陸凜是真的不想跟他跟他談戀愛。
他知道的。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
但他覺得陸凜那麼聰明，明白自己的心意應該不難，到底是為什麼？
“……”
陸凜被他那飽含探究、失落、難過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根本就沒什麼好解釋的，他裝醫生是想勸傅堯不要走上彎路的心思傅堯心知肚明。
但是……但是……
多好的朋友能為“喜歡自己的男生”做到這一步呢？
大多數直男聽到朋友喜歡自己不躲着就不錯了，還能一起吃、一起睡、繼續對他好嗎？
可是……可是……
傅堯沒告白之前，兩個人還是朋友的時候，就是這麼相處的啊，陸凜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他都不能回應傅堯的感情了，保持距離也試過了沒用，那就沒必要繼續區别對待讓兩個人都難受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傅堯拿起桌面上的溫水喝了一口，溫暖流經四肢百骸，傅堯凍得沒有知覺的地方稍微好了點，他低着眼毫無預兆地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陸凜心下一跳，還以為傅堯是保守地問自己喜不喜歡他，瞬間回答：“沒有。”
但其實，傅堯真的隻是在問陸凜的感情狀态，聽見這個回答，擡了擡眼，“你畢業之前不跟别人談戀愛行嗎？”
陸凜不知道他想的是哪一出，保守地回：“不知道。”
“那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别談行嗎？”傅堯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低頭偷看着水杯裡的水，“我忍不住，你在我面前我就忍不住。就當這是我最後的任性了，我估計兩年就能修完所有課程，然後可能就随你心意真的出國了，到時候天高皇帝遠，你想怎麼談怎麼談，愛喜歡誰喜歡誰，反正不在我眼前，我也管不了了，你腳踏幾隻船都沒關系。”
“行嗎？”
陸凜一時間怔住了，好話壞話都讓傅堯說了，他能說什麼呢？
“我們做個約定吧。”傅堯露出一個略顯勉強的笑容，漂亮又哀切，“我不逼你了，不算假期，我們也就還能一年多的時間相處了，如你所願，我們當朋友處着，等我出國……”
他頓了下，“我們就絕交，行嗎？”
陸凜感覺心髒被重重豁了一道口子，疼到有些麻木。
如果絕交就是最後的結果，那他一直以來在網上疏導、在現實中妥協所做的種種又算什麼？還不如傅堯告白之後就一刀兩斷，也省的為此困擾多時了。
“現在就可以絕交，”陸凜朝門口一指，重重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