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沉默地出了酒吧。
因為魏明宇和他同學在,不能說什麼,幾個人又一路打車沉默地回了學校。
等魏明宇扶着他同學回了宿舍,陸凜和傅堯踩着路燈昏黃的光芒往他們宿舍那邊走。
某一個瞬間,兩人不約而同停步,對視上。
傅堯立刻說:“不許指責我,我剛剛那是為了勸退顧淮的權宜之計,畢竟名草有主才會減少觊觎。”
“……”陸凜輕嗤一聲,“我看未必。”
“你什麼意思?”傅堯瞪大了眼睛。
陸凜淡淡道:“顧淮精神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你别太自負了,以後少約這種賭局,不注意被他陰了,别來找我哭。”
“除了你,我還能找誰?”傅堯委屈地看着他,“你怎能受害者有罪論呢?”
然後又瑟瑟縮縮抱住他的胳膊,搖了搖,“我也不想被他纏上啊,煩死了,我需要哥哥強大的臂膀保護我。”
陸凜斜他一眼。
傅堯語氣輕松道:“其實也不難啦,就是不上課的時間,我們一起走路,一起吃飯,一起自習。”
“你覺得不舒服可以不挨着我,”他眨了眨眼,“我時刻在你視線之中就可以了。”
“……”
“你想想你上大學以來和我一起吃過幾頓飯,每次都上完課直接和孫煜卓一起了,我都是一個人孤零零吃的,好可憐,當然很容易被心懷鬼胎的人下手啦。”
陸凜真想說到他臉上:你什麼心思你自己不知道嗎?
但他不知為什麼說不出口。
可有人說的出口,“你為什麼猶豫?拒絕我比我的安危還重要嗎?你真的拿我當朋友嗎?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明明以前高中我們都是形影不離的!你還是介意我喜歡你,不動聲色疏遠我,等以後你身邊有别人了,吹吹枕頭風,你可能就幫你心上人把我這個情敵除了,再也不理我了吧。”
“……”
陸凜不知道該怎麼回,隻能把他喋喋不休的控訴當耳旁風,認真分析這個行為的可行性。
如果他和傅堯之間繼續不冷不熱,顧淮很快能猜出來他倆沒有什麼,如果讓顧淮相信,就得裝得親密一點。
又不能太親密,傅堯容易蹬鼻子上臉。但也沒必要隔着距離,他一不小心把人跟丢了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
想了一會兒,陸凜說:“我可以答應你,但是離我方圓五米之内,你不要表現出喜歡。”
傅堯松開他的胳膊,目光複雜又微微帶着一絲微妙的興奮,類似那種棋逢對手的感覺,“哥哥,你真是……”
他輕歎了口氣,非得借機再表白一次,“好,‘方圓五米,不許我愛你’是吧?”
“……”
“我答應你就是了。”
…
當天晚上,傅堯發了條匪夷所思的朋友圈。
【五米,是天與地飛鳥與魚;五米,是萬有引力與安全距離;五米,是心之所向到窗台之外——就算不做啞巴的代價是縱身而下,雖千萬人吾往矣。】
前半部分文藝煽情加理工煽情,後半部分開始發瘋:在宿舍我們挨得太近了,到不了5米的标準,我甯願跳窗去保持距離,也不要壓抑自己的喜歡!
陸凜睡前刷到這條朋友圈。
覺得手機都不好玩了。
他本以為這條朋友圈僅他可見,誰知道第二天上課,孫煜卓突然問他,“學霸是怎麼了,研究遇到什麼瓶頸了,怎麼朋友圈神神經經的?像是要跳樓?不會出什麼事吧?”
“……”
陸凜心頭一跳,那個朋友圈不是僅他可見??
他淡淡哦了一聲,“我也看見了,不懂,可能天才都是瘋子吧。”
“果然人的認知是一個圓,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就越多,越學越瘋啊。”孫煜卓兩眼放光,“又有了一個不努力的理由。”
“……”
下了課,陸凜收拾好東西跟孫煜卓說先走,然後去隔壁樓找傅堯。
好巧不巧,傅堯和顧淮一起出來的。
這人真的是沒完沒了。
傅堯一出樓看到他就跑過來摟住了他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一掃剛剛的陰霾,“我們去吃什麼?”
好在顧淮并沒有跟上來的意思。
陸凜:“随你。”
“你說的随我啊,夫唱婦随知道嗎?”傅堯挑了挑眉,“不許反悔。”
陸凜立即改口:“石鍋拌飯。”
“好啊,”傅堯笑着說,“我不挑,随你也是可以的。”
“……”
陸凜面無表情地把胳膊抽了出來,“朋友圈删了,好好表現,不然這就是最後的晚餐。”
“五米是吧,”傅堯眼皮耷拉下來,小學生似的晃着兩條無處安放的胳膊,“好啦,你别生氣,我遵守約定就是。”
他說着又摟住了陸凜的胳膊,陸凜微微動了下,被很輕的力道阻止,傅堯小聲說:“我們别在外面鬧吧,還有人呢。”
“……”像是他在無理取鬧一樣。
陸凜懶得糾正,轉而提道:“也不能總是被他纏着吧,有沒有什麼一勞永逸的方法。”
誰知傅堯角度清奇,“為什麼這麼問,才第一天一起吃飯你就不耐煩了?”
“我們倆吃飯什麼時候不能一起吃?沒必要還得有其他人逼着。”陸凜說。
“是嗎?可以前也沒見你願意和我一起吃啊。”傅堯笑了笑,又毫無預兆道:“如果有不讓人纏着的辦法,你是不是會先給我用。”
“……”
傅堯不說,陸凜還真沒往這想。
“或許你可以打我,我打不過你的。你把我打到怕,我就不敢追了;你把我打到毀容,我就自卑羞于追了……”傅堯說着忽然站定,明亮的桃花眼款款生波,有種介于勾引和脆弱之間的風情,
“你舍得嗎?”
“……”
真能打早打了。
可舍得這個詞太暧昧了,陸凜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抽出胳膊繼續往前走,“快點吧,過會沒飯了。”
走了好幾步,胳膊沒有被再次抱住,陸凜詫異偏頭,發現傅堯沒跟上來。
“陸凜。”傅堯隔着一段距離忽然喊他。
陸凜回頭,心髒毫無預兆快跳一拍。
五米之外。
傅堯雙手在胸口處給他比了個心。
…
可能是真的害怕自己不跟他一起吃飯,總的來說,之後的一段時間,傅堯表現出來的感情都很“适可而止”,從之前橫沖直撞頭破血流到現在小心翼翼,在逾矩邊緣反複試探。
這種試探并不暴烈,但有着很強的存在感。關鍵是又沒真的逾矩,你還沒法說,甚至偶爾會看着他患得患失的樣子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喜歡一個人或許很難,但向來驕傲的人一朝謹小慎微,很容易讓人有憐惜之意。
尤其是傅堯很會撒嬌,一對上那雙閃動着委屈的眼睛,陸凜的心就會一點點下沉,不忍心再說什麼。
以至于顧淮不再固執地騷擾傅堯以後,兩個人還是一起吃飯、自習。
甚至還會想: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他不難過呢?
不喜歡男人不行嗎?
天氣漸漸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