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走廊上,燈光昏暗,透明窗外是忽然揚起的飛絮。
京南,下初雪了。
走出别墅的路上,謝杳知道身後一直有隻小尾巴。
但她沒有回頭。
直到腰線處的旗袍被人揪着,向後拉着,使的那點力道讓她無法繼續向前走,隻能停下。
走廊内,兩側牆壁上挂滿了分不清顔色的畫作,在這壁燈的暗影下,畫作裡的人物都顯得猙獰了幾分。
空氣中彌漫着詭異的暗湧,嬌小的身影立于前處,落在牆面上的影子好似被身後那尾巴完全裹挾住,掙不脫,逃不開。
僵滞的氣氛停在了謝杳垂下的眸底,将那抹還未來得及完全隐藏的情緒掩蓋住。她沒有開口,隻是沉默等着,直到身後傳來男人喑啞的聲音:
“她想傷你……”
他在解釋,解釋他出界舉動的緣由。
他在祈求,祈求謝杳不要因為這樣的事厭了他。
那一瞬間,秦鶴川确實忘了,謝杳已經恨他許久。
這件微不足道的事與那些相比,堪堪無法比。
聽見這聲,謝杳莫名心口一栗,随之而來的是空蕩蕩的心口處瘋狂想要鑽湧的風流。
恍惚間,她好似察覺到了自己異樣的不對勁,但隻停留了一秒,那雙霧蒙蒙般的眸底眨眼間隻剩下一望無際的冷漠。
“我說過,這些都和你沒關系了。”
她開口時的嗓音帶着若有若無的疏離,将本就僵硬晦暗的氣氛拉向更深處。
身後的人霎時沒了聲,原本揪在旗袍上的手也松落。
燈光落在秦鶴川那張清隽俊美的臉上,光影閃動間襯得他有種詭異昳麗的美感,但那雙好看的眼裡卻是慌張的。
秦鶴川過往數十年,從未在謝杳面前露出這一面,瘋與怒。他從來都将在她面前的清冷幹淨模樣維持的很好,即便後來他們之間決裂,他也隻敢偶爾洩一絲情緒出來。
謝杳不再出聲,神色平靜地繼續往前走。
等到飛絮般的初雪落在肩上時,她才終于對京南這次異樣的早冬有了實感。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出事故的緣故,諾大的别墅顯得格外清淨,少有的聽不見任何嬉鬧聲。
謝杳沒有再關心這件事,即便察覺到肩上不再有新的雪粒掉落,也漠不關心,隻是淡然地拿出手機。
“陳碩就在附近。”秦鶴川再開了口,聲音嘶啞。
意思再明顯不過。
謝杳沒有理會,隻是在景胭和夏茹蓓來時,才稍稍動了下。
景胭要等景雲的司機來接,夏茹蓓則是來送客的。
謝杳望着這個杏眸清澈的女孩,呼吸聲還帶着一絲潮意:“抱歉。”
她沒有說為什麼抱歉,但那一瞬間,夏茹蓓就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今日的生日宴,如果沒有她的意外出現,或許夏茹蓓還能過一個平靜有趣的生日,結交下這些朋友。
即便後來宋漪出現,想來也不會當着她的面說些帶刺的話。
至于身後這人……就不是她能預料的了。
夏茹蓓神色怔了瞬,随即笑道:“哪有哪有,謝小姐,有得有失。”
“您若沒來,這雷還得我自己踩,後面怎麼被炸死都不知道。”
她話裡帶着隐喻,說的有趣,引得景胭和謝杳都都忍不住笑了下。
溫長齡來得很快。
謝杳的視線劃過漆黑的轎車車身,輕輕颔首以示道别,然後擡腳邁入了車廂内。
從頭到尾,都未再看秦鶴川一眼。
就像溫長齡他們都明白的那樣,謝杳做了決定後,就不會再回頭。
那日一别,她的話就已經說得很清楚,謝家與秦家,隻會是商利場上的死敵。
而她和秦鶴川的過往,也早已化作塵煙随着謝父的離世消散了。
景胭雖對秦鶴川頗有微詞,但到底還是不敢在他面前說什麼,隻是輕輕白了眼就飛快上了司機的車。
眼下,門口隻剩下秦鶴川和夏茹蓓兩人。
目送着兩輛車先後離開,夏茹蓓眯了眯眼,笑意很淺:“看來,你們之間的關系比我想的要更複雜呀。”
秦鶴川沒有理會她這句暗指,一雙眼黑得幽郁,聲音低啞:“屋子裡那個你自己處理好。”
“放心,經驗老道了。”夏茹蓓輕輕回。
“你們京南的八卦可真有意思,我媽打了一下午麻将就都套出來個七七八八。”
“按照說好的,這次結束後,之前老爸欠你的人情可就還清了。至于我表哥那裡,我可勸不動他,你和謝小姐自己算着吧。”
“哦哦,還有,我看謝小姐果真和傳言一樣,恨極了你啊,看都不願意看一眼。”
秦鶴川對外人時向來沒什麼好性子,尤其在她說了一堆他不喜歡聽的話後。
他喉結輕滾了下,偏開眼,拿出電話喊了陳碩過來。
夏茹蓓見他的态度,自然不爽:“照我說的,你不如别肖想人家了。”
“就那排隊名單上,你,秦總,是最沒可能的一個。”
夏茹蓓說得快,未察覺出這話份量極重。
等她察覺自己嘴跑得比腦子快時,卻看見身旁的男人笑了。
笑得陰冷瘋狂。
她頓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