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他還是陳叔,或是謝家其它人,他們都知道,謝杳做了決定就不會回頭。
安排好的事也是。
即便她身子還未康複,又因驚夢多日來看望謝父,或是與秦鶴川鬧了不快。
其實謝杳本可以不用這麼辛苦。作為謝氏一族的家主,她完全可以将這些工作與責任分給族裡旁支的同輩們完成。
但謝家旁支的人大多數都選了自己喜歡的職業方向,謝杳認為他們兼顧小家已是不易,若要讓他們撐起一個大家族的責任,隻怕根本不會願意,畢竟吃力不讨好。
再往前說,謝母懷第二胎時,因羊水栓塞一屍兩命,承擔族長責任的主家這一支,到了這一代,隻有謝杳一人。
如果旁支依舊沒有承擔起這份責任的想法,謝杳隻能去拿自己的婚姻作為家族延續的鑰匙。
她很早就接受了。
*
不遠處的路邊。
一輛黑色轎車依舊停在那,從陰沉的上午到謝家的車子離開,都未動過分毫。
這塊畢竟是墓園,來往的車輛不會太多。所以停着這樣的車也很打眼,謝家那位隻怕早就注意到了,隻是并不想理會。
程碩扶了下鼻梁上的鏡框,看着往城區方向離開的車影,微側回頭。
“秦總,謝小姐已經坐車離開了。”
車内是一片寂靜。
片刻後。
“他們在裡面待了多久?”後排的秦鶴川聲音低啞,含着清淺的霜意。
程碩猜出這句問的意思,卻還是斟酌着如實回答:“從您出來後算的話,差不多四十分鐘。”
秦鶴川靠着椅背,仰頭阖眸:“四十分鐘,四十分鐘……”
“當真隻是一個普通的小秘書?”美人蛇慢慢掀開眼,視線落在駕駛座上。
明明隔着椅背,這道目光卻依舊灼得程碩冒了滴冷汗。
“我可以再為您查下。”壓下自己的異樣,程碩謹慎回。
“……”
秦鶴川眯了眯眼,倒沒繼續說什麼,隻是低低應了聲後,就側眸望向窗外。
車内的窗貼了膜,原本陰沉的天色隻會顯得更加沉暗,像是暴風雨來前的征兆。但令人意外的是,有數隻黑色的蝴蝶還在低空中扇動着脆弱的翅膀,好似根本沒有察覺到危險來臨。
“阿杳,阿杳。”
“小蝴蝶…”
秦鶴川看着,低聲喚着早已刻在骨髓上的字眼,片刻後,笑出了聲。
坐在駕駛座上的程碩一直在等下一步的安排,卻忽然聽到後排的人念起這一聲聲,怔了一瞬。
過去,程碩一直懂他喚的前兩個名字是誰,卻不懂後面那聲“小蝴蝶”。
今日卻突然想起這位素來愛收藏蝴蝶标本,還專門建了海倫娜閃蝶的蝴蝶谷,他恍然明白了什麼,瞳孔顫了下。
所以…小蝴蝶不會是那位的昵稱吧。
意識到自己可能猜出了雇主的秘辛,程碩想起德國那件事的安排,側首試探性的問:“所以,德國那邊的事,您看還要繼續嗎?”
秦鶴川懶洋洋地擡了下眼,直到程碩面上的笑容都僵硬,才嗓音極淡道:“讓那邊的人停吧。”
“那您是回城西宅還是城東?”
“離謝家近的。”
哦,那就是城西。
“……但據我那位開飯店的朋友所言,謝小姐今晚和京北那位芯片研發新貴傅總有一場飯局。”
不過,程碩還是面不改色提起剛剛才得知的爆炸性新聞。
“……”
“至于是投資還是招婿,這個暫時還不清楚。”
“所以,我在二十分鐘前為您約了号,您看看,現在還要回城西宅嗎?”
話落,車内頓時陷入長久的沉默。
秦鶴川擡眼,重新看向自己這位秘書,漆黑幽深的眸含着如烏雲似的陰沉。半響,薄唇輕啟:“這個月的獎金取消。”
“……”
程碩徹底陷入沉默。
“傅?搞藝術的那家?”秦鶴川問。
程碩:“是那家,不過是從商的小兒子。算算,和謝小姐年齡相當。”
京城雖分南北,但說白了就是一塊地,隻是聚集的人物所攻占的領域向來不同。
京北的傅家,算是和謝家一樣有名的傳承大家族,隻不過先前一直都是以喜考古善書法國畫出名,這代不知怎的,出了個小兒子,叛逆心思重,偏生要和舅舅學經商,倒也學的有模有樣的。
程碩正在腦中翻着這家子的資料,下一秒,什麼物件落地的悶響讓他猛地回了魂。
一回頭,就看見雇主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知怎的掉了下來。
“……”
“那您還要去嗎?”
秦鶴川笑了,笑得透着股狠戾和病态:“去,為什麼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