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BHutong法式餐廳，某處偏隅一角的半掩包廂内，玻璃窗外是前身敕建智珠寺的特别古柱景，一眼望去，可以看見夕陽透着古窗投射在餐桌上，還有保留的明代梁柱與斑駁壁畫。

由着侍者引路，謝杳很快見到包廂内一身中式長袍的熟悉面孔。

室内的溫度把控嚴格，她脫下身上穿着的大衣，由着侍者拿過在包廂内衣櫃挂起。

而新露出的那件黑色白牡丹暗紋長裙，明明是将她遮得嚴嚴實實，卻因着濃墨般的黑與她雪色肌膚的強烈對比，更襯她窈窕纖細的身姿。

“算一算，我們也有一年沒見了吧？”

剛坐下，就聽見對面這人問起，謝杳輕輕點了下頭，态度相比之前已是軟和許多。

座位對面的傅司錦目光欣賞，是純粹直白的視線，不會叫人覺得不适，嗓音也是溫和的：

“幼時謝叔帶你來，我那家裡的長輩一見到你就兩眼放光，若非你是擔了小家主的責任，他們估計早早就去要人，讓你跟着我那堂姊妹們去做青衣了。”

“今日要是見到了你，估計這心念還是不死。”

謝杳眉眼微垂，低眸飲了口傅司錦泡好的小青柑，才緩緩回：“但師父如願了。”

聽到這句，傅司錦薄唇微彎，一雙漂亮的鳳眸盛滿了笑意：“父親若非是占了個國畫大師的名頭，隻怕謝叔也根本看不上。”

倒不是“隻怕”了，是一定瞧不上的。

不過，提及這個，謝杳想起舊時的記憶，眸底也帶了些溫度。

她和眼前這位也算是師兄妹，又是自幼認識的情誼，若非她臨時起意去墓園一趟，也不會穿着這不算合适的衣物來應約。

傅司錦心思細膩，幾句話下來就成功将一年未見的場子暖了回來，也在她進屋内的那刻猜出了她的行程：“去看謝叔了？”

謝杳輕輕應了聲。

“我聽說你新招了個秘書，怎麼今天沒見到？”許是聽說了不少事情，傅司錦起了興趣，開口問起。

“你來的不巧，下午剛派他去德國處理工作，起碼一個月是不太會有機會見到了。”謝杳神色平靜回。

這話落下後，傅司錦眸底終于閃過意外的情緒，如水面般平靜的眼泛起了波瀾：“不過一年不到，就願放手讓他處理起國外事宜。”

“我還聽說，這位秘書姓溫，而名字，是你給他起的，叫…長齡。”

“溫長齡，溫長齡。”他薄唇重複着念着這三個字，含着深意的眸緩緩落在謝杳身上，仿若已經透過字眼猜出了謝杳的心思。

長齡長齡，這名字中含着的祝福隻深不淺。

孤兒院出身的孩子，得了謝杳的重視，坐在了她身邊最獨一無二的位置，這是有心栽培。

現任家主親自起名，又含了無盡的祝福，心思不可謂不真切。

隻不過…這出戲碼太過熟悉，對謝家秘辛略微知道的人不可能不記得，上次這樣的結果可算不得好。

到底是自幼相識的好友，謝杳視線輕輕一掃，就知道他想到哪去了，聲線很輕：“我心裡有底。”

傅司錦對謝杳這個回答并不感到意外，見她有自己的主意，也幹脆笑了下：“那就好。”

閑聊家常已是很久，若旁人在，隻覺得真正要談的投資事宜好似還未開始，但倆人确是在談笑間已經把事情定下了。

侍者已經開始上菜，傅司錦忌口頗多，所以今日的菜式幾乎都是長齡先前叮囑定制好的，并不都是法餐，多是帶着創新意味的中式菜式。

等他們走後，傅司錦才啟唇道：“我還聽說，你打算招婿？”

謝杳沒有否認，畢竟放出消息那日，她就知道他們和背後的長輩，多少會來問一番。

桌上迎來短暫的沉默過後。

“阿杳，我們到底也是多年相識的好友，希望我接下來的一番話說出後，莫讓你後面怪起了這情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和你結婚領證……畢竟，知根知底的，總好過外頭那些不認識的人。”

傅司錦說這話時的神情很認真，耳根卻還是起了紅：“再者，你招婿的目的無非是為了謝家的延續……我自認身體方面也是不錯的。”

他大謝杳不過一歲，一個是九月生，一個是一月生。雖說先一步到了二十五歲，性子相對而言有些小叛逆，畢竟整個傅家唯一的孫子偏生要去從商，但在感情這事兒上，其實還是張白紙。

雖然說有不少考量在内，但這種話也是從未說的這麼明顯過。

“而且，爺爺他們也說，若是你願意，我們照顧你總不至于虧待了，但外頭的人總是摸不準的，不知可不可信。”

謝杳眼睫微垂。

她沒有第一時間拒絕，是會考慮的意思。

“傅爺爺的意思？”

“…嗯。”

“幫我謝謝爺爺關心，我會認真考慮的，隻是……”

謝杳擡眸看向面前這位可以算得上她竹馬的人，淡淡一笑：“你要清楚你自己的意思。”

“婚姻畢竟不是小事，若以後你遇到了心愛之人，是後悔都來不及的。”

謝家有規矩，認定了，有了婚姻關系，就不可離婚。

傅司錦也是知道的。

話題到此戛然而止。

傅司錦中途來了個電話，告歉後起身離開包廂。

謝杳獨自坐在座位上，望着玻璃窗外的景色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