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兒疑惑道:“賊子?”
“不提也罷。”杜公子歎氣道,“暴民之亂,算得上你我共同的傷心事,隻會讓你憑添哀怨,倒不如說點别的改善心情。”
谷兒便也憂傷應道:“這有什麼用,就算不提,也有别的惱人事兒找過來。”
杜公子詢問道:“此話怎講?還是舊宅那邊的人有意為難嗎?”
“那些還是小事。”谷兒幽怨道,“不值一提。”
“是我那小朋友,設計挾持,不肯放我再尋姻緣。連我這素衣也要趁他不在,偷偷穿才行。這可怎麼行呢,你看,他連我祭拜亡夫這種天經地義的要求都不願答應且要百般阻撓,看來我們還是有緣無分。”說着說着,谷兒咬着袖子,倚肩難過道,“公子這等才貌,錯過不勝可惜,但……也無可奈何。”
杜公子不以為然:“鋸了嘴的玩物罷了,為人尚且不配,怎能騎你的頭上,你若舍得,殺了便是,不值一提。”
谷兒犯愁道:“怎麼能這樣做呢,他也算是一片真心,我哪裡舍得。”
杜公子雙手緊緊抓住谷兒的肩膀,恨聲冷笑道:“這種事情,現在也就我最理解你。人之尊卑自有定分,為尊者不可以尊而陵下,為卑者不可以以卑犯上。可他那種人即便以下犯上,總歸也是配不上你我的。你給了他甜頭又壓不住他們,被反制被殺掉,還不如早前讓他世世代代懵懂蠢笨粗鄙下去,恨不得把畢生所有的聰明心思和勤快手腳都用來讨你歡喜才好,即便有心反抗,也不成章法,即便走出了些章法,也不過是,未成體統的馬前卒也罷,更不至于如此無法無天,不分你我大小,沒有方圓規矩。從前至今多番頒布優待仆婢之衆的律法,皆不過是安撫怨氣,讓他們好過一些,換個名義好繼續再用罷了,這種便利東西,不會有人真舍得放手的,葉隅即便最得民心,說的話再漂亮,當權以後宮裡也少不了他們前赴後繼自殘身軀卑微伺候,過的仍舊是從前一樣的日子,他和之前位子上的人一樣,一樣啊哈哈哈哈哈!卻無人會覺得不對,反而理所應當,就算真有人覺得被背叛,在這局勢之下也隻能長歎皇恩浩蕩!——”說着,他又平靜下來,複摟住她的腰肢,鄙夷道,“你看,多好糊弄的物件,昔日皇室遺孤皆是我等弄權玩物,而今為什麼能被這種最為卑賤愚笨之徒反困住!怎麼能被這種無知卒子猖狂欺辱!不過,既然律法不能生殺仆婢,他也口不能言更無親朋做主,那麼便總有漏洞可尋。哈哈,無所謂,反正也是要比武招親的,既然你不舍得,那麼,也無需你親自動手。”
谷兒聞言,轉頭看着他。
杜公子的手本來很惬意地在她腰間揉捏着,此刻看着她一言不發地看過來,也沒有剛剛那種逆來順受啼哭的委屈樣子,氣氛好像變得有些凝重。
杜公子把她抱近了些,貼臉略帶些嘲諷地警告道:“有什麼好舍不得的,你有那麼喜歡他嗎?他是你買的,那麼就是你的财産,若是喜歡,以後可還多的是,是好是歹皆随你處置,而且,人是你帶出來的,被一個啞巴奴仆反制是你縱容的,打死他的主意也是你自己出的啊。但是直拖到現在這種宵小還能脅迫你,反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連番欺辱,那就錯在你太拖泥帶水,優柔寡斷,心慈手軟了。”
谷兒看了他一會兒,聽他這麼說起,便才笑了起來,手指摩挲着他的臉,呵氣如蘭,語調輕柔奇異道:“不喜歡,現在,反而格外喜愛你一些。”
她直起身來,擡手拔下頭上的一根珠簪,仔細地插進他的發髻裡,心滿意足柔情缱绻意味深長道:“我這麼喜歡你,願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這一番期望啊。”
杜公子自兩人相見時起,便毫不掩飾地盯着她看,所欲所望于瞳孔内表露無遺。
他湊在谷兒唇邊低聲應道:“郎情妾意根本不算錯事,你的願望,我怎麼舍得拒絕呢?”
介于瑤鈴女這兩天連發盒子催促,蘇彥忻現也在客棧與何正嘉良蔔等人商議計劃。
良蔔敲着桌面,幹脆道:“還是那句話,直接報給他們,讓他們都殺了吧,一了百了。”
閣樓主人的冷聲道:“不行,老頑固們才消停些,直接殺掉,他們不會甘心的,上兵伐謀,還是先直取些個賊首更好些。”
良蔔:“你操什麼閑心呢,葉氏鐵血手段,不聽話的都被充公下分了,更為要抑制和打擊兼并,清點人口重測土地收歸國有,使得官員調任世家門閥水流一般,還怕他們啰嗦這些?”
閣樓主人歎氣道:“委托。”
良蔔:“……”
閣樓主人:“先軟後硬,這次給錢。”
良蔔這才來了點興緻,善解人意道:“好心也要分對誰,你欲對他先軟後硬,對方可不會對你先禮後兵,不過,也算廣結善緣積些陰德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挺好的,你繼續說吧,我同意你的看法。”
閣樓主人:“……”
何正嘉:“……”
閣樓主人歎氣道:“連館擴出的範圍太大了,而今殺已經殺不完了,更何況,朝中有他人耳目,免不了還要為此折騰,所以讓我等先來調查,而後再上報。”
何正嘉警惕道:“等等,我大哥說,你們告訴他沒有在做他們的委托啊,果然有所欺瞞是吧!詭計多端,我就知道!”
藥玉閣樓應道:“是嗎,那你消息滞後了,我又把這件事告訴他了。”
何正嘉:“反複無常的小人!”
“不跟你吵。”閣樓主人語氣中帶了些詭異的甜蜜,煩惱似的歎氣道,“我答應過的,不會因為他而為難你。”
何正嘉:“?!”
閣樓主人接着說道:“方謝二者被軟禁,如今連譚仙子也出不來了,玲珑谷雖然拆除機關,但把它們又安去了域主府外和禁地四周,尋常人等難以接近,謝家即便去玲珑谷一探究竟,也不敢大聲宣揚的。”
“瑤鈴女的訃告公示天下,沒什麼稀奇,而對于瑤娘生死,是突發情況,瑤鈴女卻對此閉口不談,玲珑谷也秘不發喪,顯然沒有讓人知道的想法,可谷外已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我們看過瑤姜的信件,但外面得到消息的人比我們看到的還要早,謝家門徒那邊,有别人的内應,能夠直接将消息通過未知途徑傳給連館。”
何正嘉:“……”
閣樓主人平靜道:“何臨美,你這次是從玲珑谷裡面出來的,瑤娘生死你怎麼看?”
何正嘉:“……兩,兩隻眼睛,就就看到了呗。”随即話頭猛然一轉,恨鐵不成鋼地痛斥道,“你們居然還敢偷拆别人信件!怪不得之前大哥那麼生氣,可恥!而且還會見縫插針假哭裝柔弱!我呸!狐狸精!蘇掌事一死看看你們這群人都變成了什麼!不成體統!他要是活過來肯定能被你們再氣死一次!花言巧語,真不要臉!”
良蔔:“……你怎麼說話的!”
閣樓主人歎了口氣,應道:“以後不會了……也罷,我等先在此約法三章,不得将決議内容外傳,也不得向外人洩露今夜談論的其他所有細節,否則剝皮抽筋,不得好死。”
何正嘉問道:“連我大哥也不能告訴嗎?”
閣樓主人:“不能。”
何正嘉控訴道:“你們藥玉閣樓隻會走這一個路數嗎?蘇掌事那會還隻是對天盟誓天打雷劈呢,怎麼到你這就要剝皮抽筋不得好死了?表面一套背地裡又一套,可恥!你針對我!我不聽了!”
閣樓主人慢悠悠道:“放心吧,我決不會因為他而為難你,但你若是違背這個約定,那就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和他無關。”
“我也不是針對你,在座的各位按例都要遵守這項約定的,你現在走,已經晚了,你已經聽了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