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生笑道:“青槐是瑤鈴女,是你讓傳的,蘇子說相思病的尋人布告還貼在街上,而後是瑤鈴女和蘇彥忻的死訊,也分别來自于這幾日玲珑谷和藥玉閣樓前後發出的訃告。把它們結合起來,就是這樣了,外面鈴钗攬月的話本也就此完結,唉呀,其形象一改如前,雖有争議,但這結局……誰聽誰歎氣。”
瑤台若有所思,又把手背在頭下,倚躺了回去。
張文生翻看着手裡的冊子,笑道:“蘇彥忻因為迷蝶慘劇殺了自己全家,又因為忠義兩難全之故間接害死瑤鈴女,能撐到這時才捱不下去,已經足夠能忍了。”
說罷,便輕聲勸道:“瑤台,無論怎麼說,你想為父母報仇,現在仇人三代非死即瘋,早已足夠了,為什麼還要推動雪球案,波及那麼多人,并對蘇彥忻追獵不休呢?”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瑤台這才撐榻下地,朝他走了過去。
張文生看他走過來,也連忙起身迎了過去,抱住他防止他會走出門去,急聲說道:“既然他們都已經死掉了,那麼你也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吧?你既然不願親手殺人,想必心裡也并不是那麼冷血,你停手吧,停手好不好?”
瑤台腳步一頓,擡手把撲過來攔路的張文生的頭按在懷裡,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眉眼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冷笑道:“你說得對,歇一歇也不錯,不過為防詐死,總要讓人去确認一番才好。”
張文生被扣在他懷裡,眼下是單薄的領口未被遮掩的肌理,臉旁就是烏黑微涼的垂發,騰出一隻手來,爬在那胸膛上,順着彎曲的發絲,慢慢将一縷缱绻地卷在手指上,輕聲試探道:“瑤台,你要殺的人已經死了,你的仇也已經報了,在調查過他們的墳墓之後,就陪在我身邊哪裡都不要去,也不要再做這些了,好不好?”
瑤台不置可否,隻是淡漠道:“無聊,既然他們生死未蔔,不如,我還是去見見連雲吧。”
連雲。
張文生聽到這裡,不免一驚。
連雲要做什麼,與瑤台聚在一起之後又可能會發生什麼,他頭腦發懵,也不敢深想下去。
手中不覺往下一拉,拽得瑤台痛呼一聲,張文生倏地從他懷裡擡起頭來,他的眼珠黑多白少,顯得那瞳孔也黑洞洞的,在分别之前還很靈動活潑,再聚時便神采沉寂,當被他緊緊盯住,再與他對視時,眼前人會有一種要被它們深深的吸入進去的感覺。
瑤台想了想,把頭發從他手裡抽出來,再度詢問道:“你是不是變了?”
“是啊,我變了。”張文生的目光依舊是黑洞洞的,卻又笑道,“我變得一直一直都在想你,時時刻刻都忘不掉你,瑤台,瑤台,哪裡都不要去,等我的消息,直到你能安全走出去,好嗎?”
瑤台看了他一會兒,才說道:“連雲的目的,僅在于迷蝶,并不在取我性命之上,你為什麼要對我撒謊,用這種借口來威脅我。”
張文生被他戳穿,手指不安地又卷在他頭發上,勉強笑道:“我,我怕你再走出去,就又要找不到你了。在他們手裡,我一直一直都想着你一定會來找我,所以無論他們對我做什麼,我都能撐下去,現在好不容易才見面,你一離開,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會,而再相會時,你我是生是死,又會發生什麼,我,我害怕。”
“害怕?”瑤台又恢複了那一副溫柔神色,單手捧住他一側臉頰,輕聲誘蠱道,“你怕什麼?想放棄了嗎?被找臉吓到了嗎?還是說,你想要做别的什麼?”
張文生連忙搖頭道:“不,我既然答應了你,那麼就一定會幫你找到臉的,正如你所說,如果他們是詐死,你就更不能輕易出去了,我不想失去你,不想讓别人傷害你,也不想……”
“也不想,讓你傷害别人。”
瑤台疑惑道:“是嗎,如果有人來殺我,那要把人殺掉嗎?”
“不會有人來殺你的。”張文生連忙說道,“隻要我把你好好的藏起來,别人找不到,那就誰也殺不了你。”
瑤台問道:“連雲隻想利用我幫他得到權勢,而你,卻想要囚禁整個我?”
張文生緊緊地抱住他,稀裡糊塗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了,連忙反駁道:“不是,不是,不是,我隻是想讓你知道,除了報仇、破壞和迷蝶,你還有别的事情可以做的。”
“做什麼?”
“和我在一起,我會保護你。”
“你?”瑤台語氣溫柔平穩,好似與情人親昵地呢喃,說出的話卻又極為冷淡,“你算什麼?連張臉都找不到,于我而言,沒有半分用處,我來看你,是以為你能幫到我,卻不料你連連雲都不如。”
張文生聽到他這麼說,黑沉沉的眼裡頓時被蒙上一層淚霧,濕漉漉的鋪在洞口處,反射着星星點點的光線,好似恢複了以往活躍的神采。
瑤台繼續說道:“你一無所有,無論失去什麼都聊勝于無,價值有限,什麼都幫不了我,性格又不似瑤娘和蘇彥忻那般有趣,你覺得,你還能把我扣在這裡多久?我對你既提不起使用的興趣,也提不起玩弄的興趣,就算繼續走在一起也是束手束腳躲躲藏藏不見天日,所以你是從哪裡來的自信,覺得,能讓我停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