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蔔跟在老頭身後,聽着他啧啧接連歎氣的聲音,一塊離開了茶館。
兩人出去後沒走多遠,便在住處停了腳,老頭關上門忍無可忍地回身朝他抱怨道:“幾個意思?蘇掌事殉情是哪裡來的路子?殉情也就算了,又是風又是雨亂七八糟的詩文,他怎麼這麼搶風頭?這也太可恨了!”
良蔔無辜攤手道:“這幾天,我一直都在你這裡,那些消息……和我可沒關系。”
老頭背着手來回徘徊幾圈,有些焦躁道:“那就是說,這些都是閣樓主人的意思了?”
“多稀罕。”良蔔湊着熱鬧,事不關己地笑道,“你讓玲珑谷那邊發布瑤鈴女的訃告,閣樓主人讓閣樓發布蘇掌事的訃告,一來解決青槐的後事,二來,也省得你們搞什麼未亡人跋山涉水痛哭墳的苦情戲了。”
老頭:“……”
老頭渾身别扭:“不對勁,不對勁,你們是不是又聯起來給我挖了什麼新坑,先前無論怎樣都是油鹽不進的樣子,即便是忍着不肯表露破綻,但分開時都已經說得那麼清楚了,他也該清醒了,本是多在意清譽的人,幹嘛突然轉變成這個樣子,更何況,青槐又不是他,蘇掌事還是葉氏的爪牙,無端端的,他瞎死個什麼勁?”
良蔔順手掏出一把瓜子,眼裡看着心神不甯焦慮不安徘徊個不停的老頭,咔嚓咔嚓嗑了起來。
“多此一舉,詭異!果然還是詭異!”
一把瓜子慢悠悠嗑完,良蔔拍了拍手上的渣子,終于開口安撫道:“不會,閣樓主人會選擇什麼,我也很期待,為保決斷公正,暫時不會幹涉這些的。蘇掌事當然是葉氏的爪牙,但閣樓不是,他死了,即閣樓與葉氏對接的人不在了,便代表,葉氏的委托完結了。隻不過,你說得對,為什麼額外還要搞出殉情這套我也很意外,這向來不是他的風格。”
老頭聽了,駐足狐疑道:“完結?真的假的?”
“是真的。”良蔔笑道,“閣樓主人不讓我騙你。”
老頭謹慎道:“你又不總聽他的,你個人呢?”
良蔔應道:“我個人,也沒有必要騙你。”
老頭:“……”
老頭:“怎麼你越這麼說我就越覺得頭皮發麻呢?”
良蔔歎氣道:“酸臭味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老頭:“什麼?”
“啊,沒什麼。”良蔔打起精神,又問道,“玲珑谷發出的消息,都是你示意的,假死局好破嗎?”
“不好破。”老頭狡猾道,“瑤鈴女的墳墓裡,真的有屍體,即便他們沖破層層關卡,把棺材掘出來,也一如他們所聽到的那樣,即便事成之後,瑤姜也會接替而上,瑤鈴女不再出現于人前了。你還是,好好操心閣樓那邊的陷阱和誘餌吧。”
良蔔:“……”
老頭得意地一回頭,與良蔔四目相對,頓時又感覺自己被他看的心裡毛毛的:“你什麼眼神?”
良蔔意味深長地琢磨道:“我好像,有那麼點感覺到是為什麼了。”
老頭有些摸不着頭腦,費解道:“為什麼?因為足夠紮心嗎?他還有這種愛好?那我……”
“啊,當然不是啦。”良蔔熱鬧還沒看夠,連忙笑着含糊地反駁道,“可能是因為患得患失吧,越得不到心裡就越像貓抓一樣,而你不可能真的為了遷就他而做到自主獻身的那種地步,也不用違背自身意願勉強自己,太不值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即便不願告訴我也可以,但倘若拐彎抹角地搞這些,隻怕他會愈發親近你,還不如去跟他說清利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脅之以威,總有方法适合你。”
老頭按捺住自己的叛逆心,冷靜地想了想,贊同道:“這倒也是。”
話說至此,良蔔已胸有成竹,放下心笑道:“閣樓之所以會收容他接任主人,自然會有别的考量,你覺得他容易被你引誘,其實……不是因為他移心動性,如果會的話,他早就在你出谷那時就從了你了,還能等到現在嗎?”
“我也覺得他不會,所以才覺得有坑啊。”老頭抄着手傷腦筋道,“他和葉氏待久了,越發詭計多端了,他突然這麼搞,像傻了一樣,也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傻,攪得我心裡不踏實。”
他是學着做過癡情的笨蛋美人,可沒學過怎麼應付癡情的笨蛋美人啊!
所以說!
問題為什麼轉了個圈全都又給他抛回來了啊!
思來想去随後他又放棄這個問題,轉而湊近了良蔔輕聲問道:“連館那邊聽到這些消息,有什麼反應?”
良蔔從袖裡抽出一個小小的紙卷來,遞給他看。
“你們死了,連雲當然很開心,光擺宴都請了好幾天客。”
良蔔笑着感慨完,又正色道:“可是,張文生會時不時溜出來,去一家布坊買布。”
老頭看完消息,拈須思忖。
良蔔又道:“有意思的是,他在去的路上,身後還有連館的人偷偷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