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街上飛那麼多春冊,每一本都說有瑤鈴女。
來往相逢許多人,每一張嘴都在講瑤鈴女。
可究竟誰是瑤鈴女呢?
在瑤鈴女面無表情地被綁入公堂之上時,突然有人認出道:“咦?我見過她的,她就是放生會裡的那張生面孔。”
堂案内的白大人,一身巍峨端淨的官服,居高臨下地看着瑤鈴女,見她擡首時神情銳利,知她有些身手,又是一方域主,定然不肯服人,二話不說,先給她飛扔一道殺威令。
瑤鈴女被幾人摁趴捆在凳上,咬牙受下,什麼也沒說,也沒怎麼抗拒。
白大人看着對面前來聚集旁觀的民衆,驚堂一響全場靜默,冷聲呵斥道:“域匪瑤氏,夥同賊人,私自混擾仙人清靜,有竊密之嫌,煽動之惡,殺人之控,騙婚之邪,羞辱本官之罪,亵渎仙神之妖鬼,如此這般所為何事?你同黨有誰又藏身何處?慘遭你們殘害之無辜除卻江莺,還有哪個?為免你繼續遭受這皮肉之苦,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瑤鈴女喘了口氣,随即冷笑道:“窩藏?還能是哪裡,無論是我還是何正嘉,不都是你們從仙人宅院裡發現的嗎?除此之外,還能藏去哪裡?你要查的,應該就是聚仙宅院吧。”
豈料頭上又飛令傳刑,對面痛斥道: “無恥刁婦,膽敢狡辯,言辭輕浮無狀,怎容你藐視公堂,繼續打!”
瑤鈴女:“……”
“頑抗不法,毫無悔意!用力打!”
當江鴻匆匆到來之時,瑤鈴女就已經因為各種原因領教過好幾輪殺威棒了。
江鴻低着頭先遞了訟狀,當去瞧瑤鈴女時,卻見她偏着頭,仍舊是用着那副意味深長的晦暗笑容對他,既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又好似知而不訴,襯着這落魄遭刑的處境,竟頗為可怖。
江鴻連忙避過視線,撩裳而跪,頭頓于地面,一一叙述紙上兇情。
話音剛落,耳邊又傳來瑤鈴女那似是而非似捧實諷的聲音。
“不是羽化而登仙的,大喜事嗎?在場之人都應該對此表示恭賀的,為什麼非要抓我呢?江鴻,我會留在宅院裡,難道不是你邀請我去代替莺兒去跳舞的嗎?舉案齊眉梳髻描眉,今日房中何等恩愛,我們不是,兩情相悅嗎?”
聲音不大,有氣無力,若隐若無,不提遠處的圍觀之人,案後的白大人究竟能不能聽清都是一回事,但跪在身邊的江鴻卻聽的一清二楚,心神不甯,連忙擡頭去看那白大人。
不出意外,又是幾道牌子砸在瑤鈴女面前。
“妖言惑衆,颠倒是非,沒有規矩,加倍打!”
江鴻這才扭頭看她。
可隻見那目光未移,笑意未減,除卻唇間忍出的一道血線,别無改變。
江鴻喃喃說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對不對?這隻是失手,對不對?你若是簽下認罪書,我就不再為難你了,此事就此揭過,好不好?”
瑤鈴女無動于衷,冷笑着看他。
假好心,少不少江鴻,根本無傷大雅,這位大人要殺雞儆猴,才不會輕易饒人。
随後瑤鈴女看向角落裡正在整理各類刑具準備上場的衙役,沒有猶豫,輕聲應道:“好,給我松綁,把認罪書給我。”
輕而易舉就認起罪來……卻也不是輕而易舉,還未等逼供,殺威棒便打的瑤鈴女痛楚難當,咽下了好幾口血,卻并不浮于面上,便好似那還未屈打便成招的樣子,看得人特别不順眼。
白大人怕她使詐,并沒有讓人松綁,而是讓人拿着認罪書和紅泥,去湊就她被綁在身下的手指。
瑤鈴女頓覺可笑道:“隻是簽個字而已,你覺得,我能做什麼呢?”
不過當他看到被按上指印後的紙張末尾已經有了“瑤鈴女”那三個字時,便也不再勉強,歎了口氣,繼續趴在原處。
然後衙役們把他從長凳上卸下來,瑤鈴女剛聽到自己被白大人一聲令下被秋後問斬發落死囚,就被人迅速拖走了。
吳莊明正站在堂外的人群之中,默默旁觀完這場公案後,臨走前不止一次再度将目光投放在了堂前的楹聯之上。
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負民即負國,何忍負之。
本是以天束人的警戒勸告之語,卻總要被曲解妖魔,被人偷天換日。
此事現已告一段落,江鴻也沒想到瑤鈴女連抵抗都沒有,堂上種種居然會進行地這麼順利,似欲欣喜,但又悲切多些,似欲悲切,但又僥幸多些,反頗顯得魂不守舍地往回走去。
渾渾噩噩間,看到燕小姐渾身顫抖,還在哭。
朝着那張空落落的床鋪,告訴他莺兒已經被帶走了。
江鴻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燕小姐無助地抓着他的衣襟,蔻丹玉指浸入布料,把頭埋在他懷裡,失聲痛哭。
吳莊明匆匆趕回吳館,關緊館門,朝向自己迎來的人問道:“我們人都到齊了嗎?”
“到齊了!館主!”
此時隻聽門外一陣腳步聲,使得吳莊明一個激靈轉過頭去,隔門聽罷,原隻是有人路過。
吳莊明咬牙道:“你帶幾個人,拿着刀槍劍戟,不拘何物,适手就行,就在門内守着,若有人要硬闖,不管他是誰,不管用什麼辦法,都不能讓他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