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有求于人,翊王此時殷勤的很,忙不疊地又下了一子,顯然沒聽出皇兄的意思:“皇兄乃我朝天子,天下萬民都是您的,賞賜身邊一個女官還不容易嗎?”
“您隻要一道命令下來,臣弟自然好好跟她說,她将來在臣弟府上亦是錦衣玉食,絕不會虧待了您賞賜的人。”
謝言珩不鹹不淡道:“你既這麼想要朕身邊的女官,不如朕今日就将趙瑜煙賜婚給你做王妃可好。”
“她本就是趙太妃的侄女,被太妃引薦入宮曆練,朕瞧許配給你正是門當戶對。”
翊王相中的人是桑青筠,和趙瑜煙半點幹系也沒有。如趙瑜煙那般的俗氣女人如天上的星子一般多,他要了有何意思?
這番話吓了翊王一跳,他也終于明白回過味來,皇兄擺明是在拿趙瑜煙噎他,舍不得把桑青筠賞給别人。
想想也是,若他是皇兄,也不舍得給了旁人。桑青筠事事熨帖又有那般絕世容貌,偏又有一顆剔透玲珑心。
翊王十分欣賞她,隻覺得她如九天之上的神女下凡,這些可不是所謂家世身份能左右的。
但既然陛下不肯割愛,那他日後不再提就是了,娶趙瑜煙卻是萬萬不行的:“别别别,皇兄可别開臣弟的玩笑了,臣弟對她沒興趣,娶回家也是幹瞪眼,這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嗎。”
謝言珩淡淡掀眸看他:“既如此,日後就不要再提了。”
他失了下棋的興緻,玉石般的白子從指縫間落進棋簍裡,“啪嗒”一聲脆響:“免得朕将你攆出宮去。”
翊王摸了摸鼻子,幹笑了兩聲:“臣弟不敢。”
他忙站起身說:“既然皇兄政務忙碌,臣弟今日就不叨擾了,這就出宮去了。”
謝言珩并未挽留,也沒看他,任由翊王行禮後腳底生風地離開勤政殿,目光卻看向了花窗外的桃花樹,眼底有些微微的失神。
殿内很快變得寂靜下來,耳邊空無一物,隻能聽到風卷庭廊,幽香暗燃的聲音。
這廂,趙瑜煙才從對翊王的厭惡中脫離出來,悄悄看向了屏風後的陛下。
方才聽到他說要将自己賜婚給翊王時,趙瑜煙很是吓了一跳,險些驚呼出聲。幸好翊王拒絕,她這才不必擔驚受怕。
翊王和她互相看不上就罷了,最讓趙瑜煙在意的點是——陛下不肯将桑青筠賞賜給翊王,卻能輕易說出口将她賜婚給旁人。
可見在陛下心裡,她是還沒一個尋常女官要緊了。
禦前侍奉一年,趙瑜煙實在是受夠了。
受夠明明世家出身的她卻總拿來和婢女出身的桑青筠比較,受夠陛下的目光從來不停留在她的身上,更加受夠了無休止的等待和磋磨。
他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切都是因為禦前女官這個身份拘束着她,壓制着她,将她的所有優勢和可能性都圈在了這個位置上。
所以自己隻能和同身份的桑青筠比。
可說到底,桑青筠隻是一個奴婢,無非是得了陛下幾分信任才能被衆人高看幾眼,她憑什麼?
一直以來壓抑在心中的不滿都在今日被玉镯和翊王的輕視點燃,趙瑜煙決定改變現狀,就在今日。
她重新去暖房沏了杯茶,鼓起勇氣走到陛下身邊,福身颔首,将新杯盞放在跟前。
這個距離,趙瑜煙的一截纖纖細腰就在跟前,仿佛伸手可折般柔弱。她緩緩擡眼,杏眸脈脈望過去,嗓音也比從前更加婉轉動聽:“陛下,奴婢給您換茶。”
她大着膽子伸出手,在放杯盞的時候,不經意摸上陛下的微涼的指尖:“陛下的手有些涼……”
誰知,趙瑜煙後面的話還未說出口,謝言珩便冷冷地将她拂開,面色不虞:“放肆。”
趙瑜煙忙跪下叩首:“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隻是……”
她有些委屈,小心翼翼地咬唇擡眸,企圖令陛下有幾分心軟:“奴婢隻是心疼陛下。”
從趙瑜煙來勤政殿的那一刻起,謝言珩就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隻是太妃有意,區區一個女官之位,他也不必駁了她的面子。
但人在禦前,要與不要終究都看他的興趣,趙瑜煙顯然讓他沒有興趣。
她若真這麼想入宮為妃,看在太妃的面子上他大可直接收了給個位分,左右後宮多一人也不多。
隻是今日她非要在他不虞的時候顯眼,怎能讓人不厭煩。
他甚至懶得看她一眼,冷淡道:“退下,任何人都不許擾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