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瑜煙怔怔仰起頭,在看到陛下冰冷的神情後,身子猛然一顫,眼淚立刻不受控地滾落下來。
她不敢再惹了陛下不悅,連忙起身退出殿内,可一走出去就當着戴铮的面再度落下淚水,瞧着好不可憐。
好端端的出了何事?
戴铮心裡疑惑,本欲關心一番,誰知趙瑜煙自顧自快步離開了勤政殿,徑直往外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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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靈宮外,梅林深處八角亭。
黎熙熙正坐在石凳上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
今日是她們相約要見面的日子,桑青筠特意選了此處。
此處偏僻清幽,梅花也早就過了花期,除了花匠平時不會有人來。
如今她們二人身份敏感,初次見面不宜惹眼,這裡是最佳選擇。
眼看約定的時辰越來越近,可人始終沒來,黎熙熙焦急地站了起來。
一想到臨出門前才受了童寶林的氣,黎熙熙便愈發覺得委屈。可這裡是皇宮,她一無信任之人二無靠山,即便有滿腹的心事也不敢對人說。
這些日子以來,因為陛下賞賜的一盤爆炒鳳舌,她明裡暗裡被多少人擠兌過。早憋了一肚子的牢騷,恨不得現在就見到姐姐。
就在黎熙熙心急如焚之時,一抹淡青色身影終于從西北角的拱門走了進來。
見到桑青筠的刹那,黎熙熙近日緊繃的弦終于斷了,撲上去嚎啕大哭:“青筠姐姐!我終于見到你了!”
七八年不見,黎熙熙的性子還和幼時一樣率真稚氣。隻是人長大了,個子長高了不少,模樣也出挑得明媚美麗。
她仍像小時候一樣委屈了就往自己的懷裡鑽,熟悉的滋味湧上心頭,桑青筠禁不住擡手拍她的後背:“多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穩重?”
“你現在是陛下的妃嫔,是宮裡正兒八經的黎充衣,我見了你該先一步向你行禮問安才是。”
黎熙熙窩在她肩頭抽泣:“什麼充衣,也不是我自己想來的。我才不要姐姐向我請安,生分得很。”
桑青筠溫聲道:“私下便罷了,在外頭可不能這樣。”
“你學過宮裡的規矩,該知道很多事能做,很多事不能做。宮裡到底不比邰州那麼自由。”
黎熙熙失落地斂眸:“是啊,要是在邰州,哪兒有人敢欺負我?不管是誰,爹娘肯定會幫我出氣的。”
“雖說和姐姐能再見面,可一切都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宮中六年,桑青筠當下便聽出話頭不對,拉着黎熙熙坐到亭中去:“誰欺負你了?”
黎熙熙下意識張了張嘴,想如幼時那般将滿腹心事都說與桑青筠聽。
可她一想到二人如今的處境,又趕緊搖了搖頭,不願意因為自己身上的一點小事讓姐姐多勞心:“沒什麼,無非是因着我的出身被人看不上,再加上陛下之前賞我那道菜,惹那起子人羨慕罷了。”
說完,黎熙熙怕桑青筠繼續逼問下去,趕緊把話題岔開,轉頭去問桑青筠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莫名其妙到宮中做起了女官。
她們難得有機會好好叙舊,二人足足說了好久的話,總算是将彼此這些年的經曆都了解到。
等一切說完,桑青筠靜靜地看着黎熙熙,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熙熙長大了,比之前沉穩了。”
這些日子以來,其實她心中一直有些擔心。
擔心和黎熙熙沒有話說,擔心二人情誼早已不在,更擔心她會不會性情大變,變得精于算計。
可今日一見她放心了不少,黎熙熙還是當年那個率性熱忱,事事以她為先、以她為傲的妹妹。
隻是可惜,如今故人相見,一切早已天翻地覆,她們再也不是被爹娘庇護着,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了。
桑青筠看着黎熙熙彎眸笑盈盈的模樣,眼底卻有隐憂,她斟酌了許久,輕聲問:“熙熙,我問你,你對入宮承寵這件事是如何看待的?”
既已入宮,她就是陛下正經的妃嫔,這些事桑青筠必須做到心中有數。
若她想得寵走出一條路是一回事,若她想要安身立命,那便是另一回事。
不管她想走哪條路都無妨,桑青筠都能給出建議,重要的是二人須得心意相通,不留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