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錦鯉妖忽然現身,而地上是羽娘早已逝去很久的屍身,溫芙了然:“果然是這樣。”
聞了噤聲。
看來女主角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就不需要她出面解釋了。
其他幾人聞言都看向溫芙。
“我之前有所耳聞,妖族中有一類可以以他人的欲念為食的妖物。想來這些錦鯉妖也有這樣的能力。不過,并非簡單地吞噬他人欲念即可,而是要讓欲念得以滿足。”
比如,一個人的欲念是要吃名貴酒樓的美食,那妖物在等待對方吃到之後便可盡數吞噬其欲念。未被滿足的則不能稱之為欲念,而是會生出貪念等邪念。
“但這些錦鯉妖又不太一樣。”
“它們并非主動貪食他人的欲念,而是銅闆為介,附着着許願者所求的欲念,扔進換天池内,被動地先一步吸食,帶來的後果便是錦鯉妖們不得不出面去實現對方的願望。”
這是這些妖物被設下的禁制。若是它們能自由地吸食凡人的欲念,那意味着它們有無盡的力量來源,且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因為凡人的欲念是天生的,無限度的。
世間一切運行都是要遵守天道規則的,妖族也不例外。
隻有欲念得以滿足才能被吸食,但現在因果倒置,錦鯉妖們先行吞噬了許多欲念,若是這些欲念一直得不到滿足,就會生出貪念,而貪念并非錦鯉妖們可以承受的,它們反而會遭受反噬。
那隻借了羽娘身體的錦鯉妖在一旁聽着,也點了點頭:
“我們都已經是修行數百年的妖怪,到換天池來不過是尋得了一處合适的地方休養生息,本無意與這些凡人接觸。”
偏偏換天池每年便會有一次異動,它們在深水底下無法呼吸,也因莫名其妙的異動飽受折磨,隻能躍出來喘一口氣,遊在淺水處。然而,這一躍卻成了百姓們所認為的奇觀。
自那以後,越來越多的人前來,投擲出一枚又一枚銅闆,連着無窮無盡的欲念,讓它們被迫當上了實現願望的神仙。
“欲念如果不盡快得到滿足,保不齊哪天就成了邪念,而且到下一次異動,我們不得不出水時又會被更多的欲念給捆綁。”錦鯉妖們莫名其妙地吞噬欲念,還得為之努力使這些人許的願望成真,好讓自己不被反噬。
它們原以為隻要單方面維持這樣的平衡,也挺好的。
可它們太單純了。
凡人的欲念是無窮無盡,又天方夜譚的。
許多錦鯉妖未能及時完成願望而喪命,弄得同伴們惶惶不安。
但它們如今離了換天池哪裡都去不成,隻能繼續忍受着換天池的異動和源源不斷的願望。
“這些年除了換天日,基本上沒什麼人回來這邊,尤其是夜裡。”
它們愛水,也愛自由的呼吸,在水裡呆久了就總想跳出來看看,但人多的時候很容易被發現,所以前些日子,有同伴悄悄潛出,發現平日深夜不會被人看到,便也有些錦鯉妖跟風,偷偷跳出來。
正在說話的這隻就是如此:“但我一出來就被看見了。江羽芊向我許願,想要一個孩子。”
以往碰上這種求子求姻緣的,錦鯉妖們都是找外力幫忙,或者施點小妖術,比如算好日子,讓本來不該相遇的兩個人見面,一次次反複試驗,讓他們遇見能産生愛意的人,如此種種,都是用些取巧的辦法。
但更倒黴的事情發生了。
江羽芊死了。
可她的欲念早已經被錦鯉妖吃下。
依然還是得為她實現願望。
孩子還能從哪來呢?
錦鯉妖想到更讨巧的辦法。
江羽芊是不在了,但她的願望是為了要她和夫君有一個孩子,隻要陸以恒能認下孩子,那也算是完成願望了。
很單純。
聞了在心裡給這些錦鯉妖打上評價。
這些妖怪單純到沒有想過用任何害人的方式去實現所謂的願望,以解自己的苦,它們所使用的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把戲。
若是别的妖類看見,恐怕會恥笑它們。
“換天池的異動是什麼?”溫芙擡眼看向平靜的池水,疑惑道。
傳聞中的換天池保持着永恒的流淌,不因季節更替變化而改變,平穩安靜,不像是有異動的樣子。她也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的氣息。
錦鯉妖搖搖頭,正想說自己知道的東西很有限,一把劍卻橫過來,打斷了她。
“故事講完了?”
梁禮冷眼看着他們。
民衆早已經四散逃開,隻剩下那些捉妖師,方才與發瘋的錦鯉妖們纏鬥半天,一些受傷被扶到一邊休息療傷,一些則跟在梁禮身後,臉上帶着敵意。
他們對所謂錦鯉仙的故事不感興趣。
“我等奉命捉拿妖物,還請溫姑娘莫要再阻撓,否則——”梁禮冷笑一聲,手中的劍對準了錦鯉妖的脖頸。
“你們這些捉妖師!屠滅了青丘還不夠,還要追着我們不放!”錦鯉妖看着他,眼中憤恨含淚,咬碎了牙般咒罵着,“為何不能給我們一條生路?青丘狐族的命還不夠嗎!”
身後那些還在岸上的錦鯉妖也紛紛看過來,目不轉睛地看着梁禮,目光灼灼,像要将他鑿出個窟窿。
“笑話,妖怪還配談生路?”
但梁禮不為所動,他手腕一挑,長劍不由分說沖着錦鯉妖而去,但又一次被溫芙的笛子攔下。通透的笛身見他手中劍擊退,碰撞間擦出清脆的聲響。
溫芙仍然堅持:“若是沒有被它們害了性命的人,那我不認為這些妖怪該死。”
聞了看着她,長睫微動。
溫芙總是堅守着她自己那點道理,固執但不死闆。她願意為了陌生的人和事出頭,哪怕自己沒有獲取任何一點利益,哪怕自己會因此傷痕累累。
似乎這樣的品質就是話本女主所應具備的。
但這些對于聞了來說是最沒用的東西。
她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更搞不懂溫芙幹嘛要管這一攤爛事。既然陸以恒是雇兇殺妻,又将上門讨債的殺手反殺滅口,當然不會給他們調查清楚這些事的報酬。而所謂吓人的妖怪也隻是些錦鯉妖鬧了些烏龍,他們撈不到任何好處。
管這些毫無益處。
直接甩手走人才是。
聞了還在心裡吐槽。
那隻錦鯉妖卻悄悄湊近她,眼睛盯着她被衣料遮蓋得嚴嚴實實的手腕,小聲道:“姐姐,你身上的氣息好熟悉。”
聞了難得被人叫姐姐,挑眉看了她一眼。
“我見過你手腕上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