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白這座冰山比他預想的更堅硬，也更危險。

那支滅菌燈不是威脅，是那個男人失控邊緣的瘋狂宣告。他不能硬碰硬，至少現在不能。

協議是枷鎖，也是暫時的護身符。他必須找到新的突破口，在這座看似無懈可擊的堡壘裡，撬開一絲縫隙。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

樓下書房的方向隐約傳來江硯白壓抑着怒火、冰冷而快速的指令聲，通過通訊系統模糊地傳上來。是關于“智腦項目”和“暗河”的加密攻擊。

陸昭棠靠在冰冷的玻璃上，閉着眼，指尖無意識地敲擊着手機冰冷的金屬外殼，腦海中飛速過濾着所有與“海港城案”相關的碎片信息，試圖将它們拼湊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的動靜似乎平息了。緊接着，走廊裡傳來腳步聲。不是江硯白那種沉穩、規律的步伐，而是更輕快、更……肆無忌憚一些？

陸昭棠瞬間睜開眼，眼底的疲憊瞬間被銳利取代。他像一隻警覺的貓，無聲地退離窗邊，身體微微繃緊，目光鎖定了敞開的房門。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

一個穿着黑色連帽衛衣、破洞牛仔褲，頂着一頭亂糟糟的亞麻色卷毛的腦袋探了進來。

來人看起來二十出頭，臉上帶着點嬰兒肥，但一雙眼睛卻異常靈動狡黠，像某種機敏的小動物。他嘴裡叼着一根棒棒糖，腮幫子鼓鼓的，好奇地打量着房間裡的一片狼藉，目光掃過牆壁的焦痕、地上的滅菌燈殘骸，最後落在陸昭棠身上，眼神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

“哇哦……”來人發出誇張的驚歎，棒棒糖在嘴裡轉了個圈，“戰場夠激烈的啊！陸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他笑嘻嘻地走進來，毫無顧忌地踩着地上的碎片，仿佛那不是玻璃碴而是落葉。

“自我介紹一下，江總的萬能小助理，代号‘鍵盤俠’，真名林小川。奉命來給您送點‘生活必需品’，順便……嘿嘿，看看熱鬧。”

他晃了晃手裡拎着的一個巨大的、印着某個知名連鎖超市Logo的塑料袋，裡面塞滿了各種零食、飲料、泡面，甚至還有幾包花花綠綠的薯片，與這間冰冷無菌的房間格格不入。塑料袋最上面，還放着一支全新的、包裝都沒拆的……消毒凝膠。

“喏，您的‘補給包’。”林小川把塑料袋随意地往旁邊還算幹淨的小沙發上一扔，發出嘩啦的聲響。

他自顧自地拖過房間裡唯一一把看起來還算完好的椅子，反着跨坐上去，下巴擱在椅背上，饒有興緻地盯着陸昭棠，眼神在他紅腫的手腕和唇上那抹刺眼的鮮紅之間來回掃視，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陸先生，厲害啊！”林小川豎起大拇指，棒棒糖棍子跟着晃悠，“能把我們江總氣到抄起‘紫外線大炮’追殺，還把他……呃，弄成那樣……”他擠眉弄眼地做了個浴袍滑落的動作，“您絕對是開天辟地頭一個！偶像！絕對的偶像！”

陸昭棠臉上的戒備并未完全褪去，但看着眼前這個自來熟、話痨屬性點滿、渾身散發着薯片和糖精味道的“黑客助理”，緊繃的神經還是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一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容：“林助理？幸會。看來江總手下，也不全是陳律那種……‘法典怪’。”

“切！别提那個老古董！”林小川立刻翻了個白眼，一臉嫌棄，“整天抱着他的法條當聖經，看誰都是潛在被告！悶死人了！還是跟着陸先生您有意思，刺激！”他湊近一點，壓低聲音，一臉神秘兮兮，“哎，跟我說說呗？您到底在鏡子上畫啥了？能把我們潔癖晚期的江總刺激得連衣服都顧不上穿就沖過來？”

陸昭棠看着林小川那雙閃爍着八卦光芒的眼睛，心中念頭急轉。

這個看似沒心沒肺的“鍵盤俠”，能成為江硯白的貼身助理，負責處理“智腦項目”這種核心機密的技術事務，絕不可能真的隻是一個無害的話痨。

他是江硯白的眼睛和耳朵，但反過來……或許也能成為某種突破口？

“沒什麼，”陸昭棠輕描淡寫地笑了笑，走到小沙發邊，從塑料袋裡随手拿起一罐冰鎮可樂，啪地一聲拉開拉環，冰涼的氣泡湧出，“就是畫了個小東西，提前歡迎一下江總的‘新室友’而已。”

他喝了一口可樂，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虛假的暢快感。他狀似無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易拉罐，“不過，看江總剛才那副要吃人的樣子，好像對我的‘新室友’不太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