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候着的鶴山道人聽到這話立馬沖了進來。
“快!方才還好好說着話呢!突然就暈過去了!”甘衡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二舅姥爺的,這世上除了荀樾那老頭,唯一一個能活到三百歲的,可不能是在跟他聊天的時候聊死了吧,那他這多罪過啊,這長生觀裡的小道士還不得要他自刎謝罪!!
鶴山道人扒開丹丘子的眼皮看了一眼,略微松了口氣,“不打緊,隻是一時氣血攻心,年紀大了,扛不住情緒大開大合了。”
甘衡心還沒落回去,“你要不再仔細看看,可别出了什麼問題……”
鶴山道人就笑了笑:“不用擔心,道長的大限,他自己都算到了,不在今日。”
甘衡這才松了口氣。
鶴山道人問他:“就是不知道道長同你說了些什麼,竟是激動成這樣。”
甘衡想了想,沒想明白,“他統共就跟我說了兩句話。”
鶴山道人:“哪兩句?”
“‘快了’,‘大廈将傾’。”
鶴山道人一愣,“沒了?”
甘衡又想到了什麼:“噢,那‘大廈将傾’後面還有個‘啊’字。”
鶴山道人沉默了半響,無言地看了甘衡一眼。
甘衡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們這些修道的都挺玄的,一字一句都有深意,我怕掉了個字,理解的意思就不同了。”
鶴山道人:“……”
很快丹丘道長就悠悠轉醒了,醒來一見到甘衡,就死死地抓住他,瞪着眼睛看了他好一會。
甘衡心顫,沒忍住說了一句:“道長,你先别急……”道長抗不抗得住暈過去第二次他不知道,他覺得自己應該有點扛不住,太費心髒了。
丹丘道長這才緩了口氣,緩緩地合了片刻眼,問他:“小施主……從哪兒來的?”
甘衡:“岐山。”
丹丘道長又問:“是往奉先城去的?”
甘衡點點頭。
丹丘道長睜開眼,混濁蒼老的眼底隐隐含着淚,他神情悲怆地擡手,掐指算了半天,最終悲涼哽咽道:“命數如此啊……”
甘衡和鶴山道人對視了一眼,不明白丹丘道長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鶴山道人:“師傅,您這是算到了什麼?”
丹丘道長卻隻是搖搖頭,他又細細端詳了甘衡片刻,言辭懇切道:“此行奉先,萬望珍重。”
甘衡一愣,這才見面第一次的人便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突然想到他從岐山離開時,那個不認識的女鬼也是瞧着他,說要他下山之後一路平安。
他不由地追問:“道長……能說具體些麼?”
丹丘道長垂下眼,沉默了幾息,而後伸手點在了甘衡眉間,“夢來……”
那一瞬甘衡隻覺得自己被抽離了,起先他還不知道自己在哪,直到有人一聲喚。
“丹丘子!”
甘衡猛地一驚,環顧四周,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丹丘道長的意識裡,這是丹丘道長的記憶,現如今入夢,是在同他共享記憶呢。
這時候的丹丘子也不過才十幾二十歲的模樣,一眼看過去真的很難同三百多歲油盡燈枯的老人關聯到一起,實在是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還坐在這呢?岐山的大人都已經被請回來了。”喚丹丘子的那人,兩人穿着打扮相似,看起來也是相仿的年紀。
“請回來的?”丹丘子有些錯愕。
那人就朝他擠眉弄眼,聳了聳肩,“嗐,都心知肚明呢,哪裡是還能請回來的。”他說着四處打量了一下,見沒有旁人,這才湊到丹丘子耳邊道:“我聽說那岐山上的血都從山頂流到山腳下了……”
隻一句話就讓丹丘子瞪大了眼睛。這怎麼請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隻是這些旁的就不該是我們能操心的了,快些算你的卦吧。”那人催促他。
“春生……”丹丘子擡頭看着這敞亮廣闊的大殿,地上鋪的都是光可照人的金磚,他說:“我倒是不希望這位大人回來,我總疑心……”
逢春生聽他這話就笑,他伸手掐了丹丘子的鼻子一把,“你疑心什麼?你那巴掌大點的心倒是還操心起别人了?”
丹丘子皺了皺鼻子,嫌他捏得有幾分癢,“你忘了師傅是怎麼死的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