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吳昌城便是奉先了,這吳昌城按理說也是個繁華的地方,可甘衡他們進了城,明明是青天白日的,街上卻一個人沒有,滿街隻有塵土飛揚。
“這到是奇了怪了。”甘衡喃喃。
他原本是想找家店吃飯,可挨家挨戶地敲門,沒有一家開門的,還是最後一家客棧老闆從二樓窗戶裡伸出頭來沖他大喊道:“别敲了!死人玩意!”
甘衡一僵,罵得可真髒啊。
苛醜不悅地就要開始撸袖子,甘衡趕緊将他攔住。
“大哥,我就想問一下,這吳昌城是怎麼一回事啊?”甘衡讨好地笑了笑。
窗戶裡那人看了甘衡一眼,雖然面色還很臭,但好歹是跟甘衡說清楚了,“趁城門還沒關,趕緊走吧,這城裡發了瘟疫,你要是實在沒處可去,就往北走十裡地,那處有個長生觀,觀裡的道爺會發治瘟疫的藥,還會收留人。”
說完窗戶便“啪”的一聲合上了。
小曰者趴在棺木裡同甘衡道:“甘衡,我們快走吧,出了這城就到奉先了,别在這兒久留。”
甘衡也覺得是這麼個理。
嗯,理是這麼個理,但事就不是這麼個事了。
好死不死還真趕上吳昌封城了,隻許人進,不許人出。
甘衡看着嚴防死守的城門,咂摸了一下嘴,這是非要他去長生觀不可啊。
長生觀,甘衡倒是有所耳聞,原本道法是不盛行的,但因為荀樾的緣故,整個祁朝上上下下都對道家有幾分過度地推崇。
畢竟荀樾的厲害那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即将登天得道之人。
雖然甘衡對這點持懷疑态度,他有時候就在想,那老頭看着平平無奇的,還真能得道成仙呢?
實在是不可思議。
也不知這長生觀師承的是哪一脈,研修道法至今,觀裡的道長也活了三百來歲了,雖然在道行上不如荀樾,但能活這麼久也算是修得了大成。
反正現如今也出不去吳昌城,甘衡正好借此機會去拜拜。
不出所料,長生觀門前全都是排着隊等着領藥的,人群裡此起彼伏的咳嗽聲,聽着确實有幾分滲人。
小曰者提醒他:“甘衡,你小心些。”
甘衡小聲:“沒事,我八字不好,但是命硬,死不了的。”
小曰者:“……”他總算知道甘衡怎麼什麼熱鬧都敢湊了。
甘衡注意到,那道觀的高台上還有幾名道士擡着一頂轎子,轎子上的垂幕被風吹起,甘衡探頭,隐約瞧見了裡面那人的模樣。
是個頭發花白的耄耋老人,枯瘦幹癟,他合着眼,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露出的肌膚上生長着大面積的老年斑,那種連綿生長在一起的斑點,預示這人命不久矣,大限将至。
突然那轎子裡的老頭蓦地睜開眼,他仿佛有所感知一般直直地同甘衡對視上了,那雙渾濁暗沉的眼底幽深無邊。
甘衡一怔,像是被這眼神攝住了,他連忙挪開眼。
苛醜湊過來:“那老頭有什麼好看的?”
甘衡無語:“嗯,你最好看。”
苛醜得意洋洋地揚起下巴,“當然。”
甘衡:“……”
排了好一會的隊,終于輪到甘衡了,分發藥材的是個瞧着年紀不大的小道士,生得有幾分稚氣,笑起來的時候還有一對虎牙。
虎牙小道士:“來,藥拿好了。”
甘衡問他:“小道士,我聽說長生觀裡還收留無處可去的人,我這剛來吳昌城,城就給封了,長生觀裡收留麼?”
虎牙小道士,“當然,施主貧道領你去吧。”
甘衡沖他一笑:“多謝。”
甘衡同他交談得知,這小道士道号“鶴山”,一般尊稱為鶴山道人,年紀輕輕,在觀裡的地位可不低,說話還怪謙虛的。
甘衡問他:“我方才在道觀門前的時候,見那高台的轎子裡還坐着一個人。”
鶴山道人點點頭,“那轎子裡坐着的人便是我們道長,丹丘子了。”他說着垂眼,“道長年歲已高,這興許是他最後一次布施了。”
甘衡微微訝異,原來那轎子裡的老頭便是那位活了三百來歲的丹丘道人。
甘衡:“我倒是好奇,這佛家拜的是信仰,道家求的是自身,都說得道成仙,如何才能得道,如何又能成仙呢?”
鶴山道人聞言笑了笑,“佛說來世,道曰今生。我們道家一生追求的也不過是‘道’一字。”
他說着回頭看了看甘衡和苛醜,“若是要想得道成仙,就需得‘斬三屍’。”
“‘斬三屍’?”這倒是甘衡從未聽說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