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舟沉默了片刻,說:“不知道。”
他兀自沿着石徑向噴泉池後面走去,聲音輕得像一個夢:“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做的事到底是不是對的。”
噴泉池之後是一架秋千,掩映在樹影花叢中,阮雪舟在這裡停了下來。
“要坐上去玩玩嗎?”樽見武問。
阮雪舟回身看他:“太幼稚了。”
樽見武敲了敲秋千架,“你不就是幼稚的人?”
聽到這句玩笑,他才終于露了個笑臉。
樽見武本打算帶頭先坐上去玩一回,秘書卻尋了過來,說裡面的人有事找。阮雪舟聽了也在旁邊催他回去,他隻得先行失陪。
人走遠後,阮雪舟坐到了秋千上,垂下頭一個人想事。沒有用力去蕩,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而後秋千被輕輕一推,小幅度地晃了起來。
“阿武,别鬧,忙你自己的事去吧。”阮雪舟以為是樽見武去而複返,沒有回頭。
永島臨在他身後沉聲開口:“是我。”
阮雪舟抓着秋千的手緊了緊,但依然沒有回頭,隻是問:“什麼時候出來的。”
永島臨其實比他們出來得要早一些,後來看到他們兩個也到外面透氣,就一直站在樹影中遠遠地望着,雖聽不見兩人間的低語,但從兩人輕語閑聊到在秋千處流連玩耍,親昵的舉止全部落入了他眼底。
他帶着濃郁的酸意回話:“我一直在這附近,看到你們兩個有事在談,所以沒過來打擾。”
說完這句話之後,兩個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隻有秋千還一下下輕輕搖晃着。
永島醞釀了一下情緒,再度開口:“新社長的位置,我原本還以為會是你。”
“樽見家的東西,交還給樽見家的人,不好嗎?”阮雪舟聲線清冷平和,“我和樽見社長之間的賬,早就已經兩清了。”
樽見久伸最後在他和阮雪舟的想法之間取了折中,盡力護佑他半生的同時,也默許了阮雪舟追求自由。
他的花錢買安心在阮雪舟看來并無必要,但在定下遺囑後,樽見堅持這就是最終版本,不容他再推辭。
“你很為樽見武高興麼?”永島忍着心痛問,“你還和他到秋千這裡來。”
“和他一起怎麼了。”阮雪舟走下秋千,回身平靜地望向他,“陪你玩過的東西,跟别人就不可以了嗎?為什麼啊。”
“那你把我當成什麼?” 永島臨幾乎是在質問,“如果還有一個他,那前段時間的我們,到底是在做什麼?”
自從那晚樽見武接阮雪舟從劇院離開,永島腦海中就有個猜想一閃而過,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一直影影綽綽地戳在心裡。
“你在以什麼身份管我?”阮雪舟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永島臨,我們分手很久了,是你提出的。”
他頓了頓,又說:“我們分開的時間,已經比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了。”
他的話語與神情化作一把利刃,刺進了永島臨的胸膛,酸澀的情緒幾乎要把心髒漲破。
“你喜歡他嗎?”永島臨聽到了自己麻木的聲音,“隻要你說不,我就相信。”
阮雪舟卻挑釁道:“如果我說,我就是兩個都想要呢?”
他逼近永島一些:“你會就此退出嗎?”
永島垂下手臂,眸光陰沉了幾分,吐出兩個字:“不會。”
阮雪舟走過來,扶着他的肩膀靠得更近,鼻尖若即若離地觸過永島的臉頰,溫熱氣息一點點向上,最終停在了耳垂處,他的嘴唇緊貼着他,幾乎就像是吻上去了一般。
但這并不是對他堅持的獎勵,冰冷的聲音随即在永島耳畔響起:
“可是,你不是隻享受追逐的樂趣嗎?”
所有的旖旎,在這一瞬間被生生切斷。
永島臨兩年前分手時的借口,終于被悉數奉還。他的世界一下子靜了下來,沒有遠處的宴會聲,沒有風吹過時沙沙的樹葉響,隻剩下這句話反複回蕩,把他推入自己親手制造的絕境之中。
阮雪舟後退兩步,沿着白玫瑰花圃之間的小徑走得很快,風一樣地離開了。
永島臨疾步追了上去,從後面拉住他的手臂,說:“不是那樣的。”
“不是這個,那又是為了什麼?”阮雪舟看透人心的眼睛注視着永島,最後一次加碼道,“我想聽你自己告訴我,而不是等别人來讓我知道。”
永島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臉上,像是再不抓緊時間多看一看,眼前的人就會一點點消失一樣。
“好……我會說。”永島下了很大的決心,除了坦白以外,他已經别無選擇,“你有權力知道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