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幾人還在書房裡答應得好好的,後腳一群師弟師妹們便如蒙大赦,溜得比兔子還快,生怕被指派了“照顧小師妹”的差事。
月懸雖有些無奈,卻并不生氣,臉上神色也沒有什麼波瀾。
身為排行第一的大師兄,眷王交代下來的任務,他本就責無旁貸,沒有推脫的道理。
隻是……
慕情對他天然的親近,那份毫不掩飾、仿佛天經地義的親昵與依賴,實在讓人……有些措手不及,難以招架。
他正蹙眉思索這莫名的困擾,回廊拐角處,一個腦袋鬼鬼祟祟地又探了出來。
無心笑嘻嘻道:“大師兄,可要我去喚小師妹來你跟前兒?師父急着要那畫像,時辰怕是不寬裕了。”
月懸眼皮都沒擡,聲音清冷無波:“不需要。”
“得嘞!” 無心縮回腦袋,溜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轉眼就沒了影兒。
月懸也不再耽擱,徑直回到自己的止院。
他此番離京數月,幸而止院中有位啞仆日日灑掃,倒也沒有積下灰塵。
雪白的宣紙在窗前書桌上鋪開,月懸提筆懸腕,微頓了片刻,便行雲流水地畫了起來。
要提筆繪畫時才發現,慕情的樣子,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裡。
眉眼的弧度,唇角的笑意,甚至那帶着點狡黠又執拗的眼神……根本不需要本人站在面前。
父親吩咐要畫得像,他也不免多花了些心神,筆尖細細描摹,勾勒每一處細微的輪廓與神韻。
待他擱下筆,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書案之上,一幅美人圖赫然呈現,墨痕淋漓處盡顯風骨,風緻嫣然。
月懸盯着看了一會兒,待墨迹徹底幹透,便收了起來,命人即刻送去主院。
次日一早,眷王李乘風将府中諸事安排妥當,再次叮囑月懸“務必看顧好慕情”,就帶着畫像匆匆離去。
偌大王府,一時隻剩下幾位年輕小輩。
除了遠在邊境的二師兄追影,其他幾人手頭的要案均已基本了結。
鬼王教的線索雖浮出水面,但其組織龐大,行事詭秘,需要繼續長期追蹤,不是一日之功。
而且時間已近年底,各地衙門陸續回京述職,各類年終總結報告也如雪花般飛入京城,正需人手。
因此,難得的,幾人都留在了京城,處理周邊地區的一些小案和各地呈遞的卷宗。
加上一個身份成謎、活力四射的慕情,王府倒也平添了幾分喧鬧。
慕情不知道師徒幾人在書房的對話,隻聽到王爺讓月懸照顧她。
雖然不明緣由,但懸着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裡。
先前無心那句“大師兄定會想法子把你弄走”,可讓她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兒!
現在應該是不用擔心了。
慕情忍不住偷笑起來,有了王爺的“尚方寶劍”,那她就可以徹底放飛自我了!
這些日子遇到的怪事不少,但都可以暫且按下。唯有“未婚夫跑了”這件,是刻不容緩的大事兒!
月懸不認識她了也不要緊,她重新追回來就是了。
慕情依稀記得,從前似乎很輕易就“拿下”了大師兄,可以說是一追就上手。想來這次也不會太難。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慕情摩拳擦掌,決心要讓大師兄看到她的好,看到她“娶”他回家的堅定決心。
她精心挑選了一個自認為大師兄心情尚可的午後,捧着一盒擺盤精美的點心,鼓起勇氣攔在月懸去書房的路上。
她臉頰微紅,捧着點心的指尖微微發顫,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月懸師兄……嘗嘗我做的點心可好?我……我學了好久……”
月懸微微側身,繞開了她,目光甚至未曾在她臉上停留半分,隻留下一句冷冷淡淡的話語。
“不必。我不耽口腹之欲。你自己用吧。”
話音落下,人已經走遠。
将那碟被精心裝飾過的點心,連同她滾燙的心意,一同晾在了冰冷的廊下風中。
慕情:“……”
她拿起盒中精緻的點心,狠狠咬了一口。
不吃算了,她自己吃!
“喲,小師妹,吃獨食呢?見者有份啊!” 無心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笑嘻嘻地湊近。
慕情把盒子遞過去,悶聲道:“隻能吃一塊。”
無心樂了:“怎麼還搞差别待遇,我連吃大師兄‘剩下’的點心,都隻能吃一塊?”
慕情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卻沒什麼心情,小聲道:
“你又不愛吃甜的。”
“嘿,你還真挺了解我。” 無心挑眉,拿起一塊點心,卻話鋒一轉,“可這不一樣啊,這可是咱們‘小師妹’親手做的愛心糕點,意義非凡!”
慕情看了看周圍,湊近他,壓低聲音:“噓,你不要告訴别人,這是我讓人去街上買的……”
沒辦法,她這種廚房轟炸型選手,也就隻能借花獻佛,裝裝賢惠了。
無心哽住,把嘴裡的點心咽了下去。
“我說呢,怎麼跟醉春樓做的一個味兒。”
慕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見她心情轉好,無心也嘴角微翹,道:“别怪做哥哥的沒提醒你,大師兄也不愛吃這些。”
“我知道……”慕情垂頭,她就是想試探一下。
以前她買這些小吃回來,遞到月懸面前,他都會給面子的嘗一口,給出兩句誇誇,更何況這是她聲稱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