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偷偷溜走的目标,慕情突然覺得索然無味,反正案情真相已經明了,她對後續那些繁瑣的取證和文書流程提不起半點興趣。
“我在這兒歇着吧。”她蔫蔫地應道。
無心半真半假地警告了一句:“老實待着,别再添亂了。”
得到慕情點頭保證,這才轉身離去。
無心走後不久,莫醫師也忙完了,專門趕回小院守着她。
慕情雖然表面看着活蹦亂跳,但身體裡毛病不少,隐患重重。
莫醫師闆着臉,嚴格看管她,盯着她按時服藥,規律作息,恨不得讓她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躺在床上休養。
一連幾天,慕情都安分地待在院子裡,活動範圍僅限于檐下窗前,最多在院中那棵樹下發發呆,看着日影西斜。
無心也忙得腳不沾地,堆積如山的案卷需要整理,知府王守仁更是三天兩頭派人前來打探消息,言語間充滿試探與焦慮。
無心一概以“案情複雜,尚無定論”搪塞過去,暗地裡,已經将羅列王守仁父子累累罪行的訴狀與鐵證快馬加鞭送往京城。
不查不知道,這王高義是個纨绔,王守仁更不是個東西。這對父子手上沾染的血債不止蘇沅兒一家,細查下去,足夠王守仁掉腦袋了。
饒是再忙,無心每日也會抽空來小院看上一眼。
每次來,總見慕情趴在窗台上,或抱膝坐在台階上,整日整日地發呆。
這日,冗雜的公務終于告一段落。無心得了清閑,踱步來到慕情住着的小院,看到她獨自一人蹲在院中,小心翼翼地撥弄着一隻搬運碎屑的小螞蟻,神情專注又帶着點孩子氣的天真。
看着還怪可憐的。
無心想了想,從懷中取出一個物件,遞到她面前。
那是一枚小巧玲珑的海螺。
“喏,拿着。”
慕情疑惑地擡頭。
“東海特有的小玩意兒,叫留音螺。”無心解釋道,指尖在螺殼上輕輕一點,“借着這種海螺特有的結構,結合一些小法術,能存下聲音。”
他将留音螺放在慕情掌心,聲音壓低了些,帶着點做賊似的慫意。
“這裡面……是那天你昏迷時,為了喚醒你,大師兄……哄你的聲音。我那時正好帶着它,就偷偷錄下來了。”
他飛快地補充:“你悄悄聽就行!要是别大師兄發現,可千萬别說是我給的!”
慕情微微一怔,又感動又想笑,心道這還用她說嗎?要真被發現,月懸都不用動腦子,就能知道是他幹的。
她輕輕摩挲着留音螺的表殼,觸感細膩溫潤。
她隐約還記得那天的事情,記得那個低沉熟悉的嗓音,帶着有些生澀的、笨拙的溫柔,一遍遍在耳邊輕喚……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泛起細密的漣漪。
那語氣與記憶裡的有些相像,又不太一樣。
她沒有立刻去聽,隻是找來一根結實的紅繩,将留音螺串起,貼身戴在頸間。
冰涼的螺殼貼着溫熱的皮膚,像是一個無聲的秘密。
又過了兩日,所有案件的卷宗都已封存歸檔,無心來到慕情住的小院,整個人輕松了些。
“好了,後面的事兒有别人接手,不用我操心了。”他看向慕情,笑道,“之前說過,你協助辦案有功,可以提個要求。說吧,想要什麼獎勵?”
慕情偏着頭,認真想了想,然後搖頭:“還沒想好……能先留着,以後再兌現嗎?”
無心失笑:“還要等以後啊,你這打算賴上我們了?”
話音剛落,院門外匆匆走進一名清明使,神色恭敬地行禮禀報:
“無心大人,京城的回信到了!”
無心精神一振:“呈上來。”
一張薄薄的信箋被恭敬遞上。
無心迅速展開,目光掃過紙上墨迹,片刻後收起,若有所思。
慕情在一旁安靜看着,見他神色有異,不禁問道:“師兄,怎麼了?是王府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有點事要處理,得先走了。”無心正欲離開,忽然又轉身,笑得狡黠,“對了,有個姐姐要來看你,估計這兩天就到。你可以期待一下,到時候估計就不會無聊了。”
慕情眨眨眼,好奇追問:“哪個姐姐?”
無心卻賣起了關子,隻笑了一會兒就帶人走了。
次日中午,慕情正在屋裡發呆,突然聽到院外傳來清脆馬蹄聲和女子利落的談笑聲。
她推門而出,就看到院中多了幾道飒爽的身影,都是身着黑色勁裝、英姿勃發的女清明使。
為首的女子約莫二十七、八歲,身姿高挑,彎眉鳳眼,嘴角微微上揚着,有些慵懶。一頭長發盤起,用幾根雕工古樸雅緻的木簪固定,細碎的發絲垂落在臉頰兩側,顧盼間有着妩媚風情。
她身上的黑色勁裝剪裁合體,腰帶與袖口處用紅色絲線繡着精緻的花紋,手裡還握着根馬鞭,身上略有風塵,顯然是一路騎馬疾馳而來。
看到慕情,她眼睛一亮,饒有興緻地走過來,滿臉新奇與探究,最後化成一聲帶着笑意的輕歎。
“啧,你就是我們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師妹’?這小模樣長得……真真是讓人心疼。”
……又是一個不認識她的。
慕情無奈:“三師姐……”